答司馬諫議書①

（選自《臨川先生文集》卷七十三 (《王安石全集》第6冊，復(fù)旦大學(xué)出版社2016年版)。司馬諫議，指司馬光(1019-1086)，字君實，陜州夏縣(今屬山西)人，北宋政治家、史學(xué)家。當(dāng)時司馬光任翰林學(xué)士，寫信給王安石反對變法，本文是王安石的回信。）

［文體知識：“書”是古代的一種文體，就是書信的意思。古人寫信，多有題目，說明是寫給誰的。信題多為“報……書”、“與……書”、“上……書”、“答……書”等等，如：《報任安書》（司馬遷）、《與朱元思書》（吳均）、《上樞密韓太尉書》（蘇轍）、《答司馬諫議書》（王安石）。］

［寫作背景：回給司馬諫議大夫的信。宋神宗熙寧二年（1069年），身為參政知事（相當(dāng)于宰相）的王安石開始推行新法。第二年，當(dāng)時任翰林學(xué)士、右諫大夫的司馬光給王安石寫了一封三千六百多字的長信，列舉新法的種種弊端，要王安石放棄新法，恢復(fù)舊制。本文就是王安石的復(fù)信。］

王安石

［作者簡介：王安石，字介甫，號半山，宋朝臨川（今江西省臨川）人，后被封為“荊國公”，人稱 “王荊公”，“唐宋八大家”之一 ，列寧稱其為“中國十一世紀(jì)的改革家”。作品有《臨川集》《臨川集拾遺》等。］

某②（草稿中用以代指本人名字）啟（啟稟，稟告）：昨日蒙教③［承蒙您賜教(指來信)］，竊（私下，謙辭）以為與君實（司馬光的字，古人寫信稱對方的字以示尊敬）游處［chǔ］④（同游共處，交往）相好（相互友好）之日久，而議事（商議朝政）每⑤（常常）不合，所操之術(shù)⑥（指所持的政治主張。操，持。術(shù)，方法、主張）多異故（名詞，緣故）也。雖欲強(qiáng)聒[qiǎng guō]（勉強(qiáng)，嘮叨不休），終必不蒙見察⑦［不能被(您)理解］，故略上報⑧（所以只簡單地給您回信。司馬光因反對新法，曾三次給王安石寫信，其中第一封長達(dá)三千字。王安石收到信后曾寫了一封短信回復(fù)，即此處說的“略上報”），不復(fù)一一自辨⑨（同“辯”，分辯）。重［chóng］念⑩（又考慮到）蒙君實視遇?（看待，對待）厚，于反覆?（指書信往返）（古今異義）不宜鹵莽（鹵通“魯”，粗魯；輕慢無禮），故今具道所以?（詳細(xì)地說出我之所以這樣做的理由）（具通“俱”，詳細(xì)），冀（希望）君實或見恕（寬恕我）也。

蓋（發(fā)語詞）儒者（這里泛指一般的封建士大夫）所爭，尤在于名實?［特別在于名和實(是否相符)］，名實已明，而天下之理得矣?（天下的根本道理就清楚了）。今君實所以（……的原因）見教（指教我）者，以為侵官、生事、征利、拒諫?（這都是司馬光信上指責(zé)的話。意思是，王安石變法，添設(shè)新官，侵奪原來官吏的職權(quán);派人到各地推行新法，生事擾民;設(shè)法生財，與民爭利;朝中有反對的意見，拒不接受。征，求），以致（因而招致）天下怨謗（怨恨指責(zé)）也。某則（卻）以謂?（以為，認(rèn)為）受命于人主，議法度而修之于朝廷，以授之于有司?［從皇帝那里接受命令，議訂法令制度，又在朝廷上修正，把它交給負(fù)有專責(zé)的官吏(去執(zhí)行)］，不為?（不是，不算）侵官；舉?（施行）先王（歷史上的圣主明君）之政，以興利除弊，不為生事；為天下理財（整頓財政，古今異義），不為征利；辟邪說，難（nàn）壬人?（批駁不正確的言論，排斥巧辯的佞人。辟，批駁。難，排斥。壬人，善于巧言獻(xiàn)媚、不行正道的人），不為拒諫。至于怨誹之多，則固前?（預(yù)先）知其如此也。

人習(xí)于茍且?（得過且過，沒有長遠(yuǎn)打算）非一日，士大夫多以不恤?（顧念，憂慮）國事、同俗自媚于眾?（附和世俗，向眾人獻(xiàn)媚討好）為善，上乃欲變此，而某不量（估量）敵之眾寡，欲出力助上以抗（抵抗）之，則眾何為而不洶洶然?（形容聲勢盛大或兇猛）？盤庚之遷?［商王盤庚為了鞏固統(tǒng)治、躲避自然災(zāi)害，將國都遷到殷(今河南安陽)］，胥怨?（相怨，指百姓對上位者的怨恨）（胥，皆，全都）者民也，非特?（不僅）朝廷士大夫而已；盤庚不為（因為）怨者故改其度（dù）?（計劃），度（duó）義而后動?［考慮到(事情)適宜就采取行動。義，適宜］，是?（認(rèn)為正確）而不見可悔?（值得反悔的地方）故也。如君實責(zé)我以在位久，未能助上大有為，以膏澤斯民?（施恩惠給人民），則某知罪矣；如曰今日當(dāng)一切不事事?［不做事，無所作為。前一個“事”是動詞，辦(事)］，守前所為而已，則非某之所敢知。

無由會晤，不任區(qū)區(qū)向往之至?！（沒有緣由見面，內(nèi)心不勝仰慕至極。這是古代書信的套語。不任，不勝。區(qū)區(qū)，小，用作自稱的謙辭。）

藍(lán)色字體是課本注釋，紅色字體為課外注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