引言: “和親”,指古代中原王朝政權出于某種目的,與外族或外國王室結秦晉之好,雙方互遣子女達成政治聯(lián)姻。 在古代封建社會民族關系的變遷歷程中,和親政策自春秋戰(zhàn)國起就貫穿始終,不論哪朝哪代,都有不少緣由各異的和親。 從宏觀的角度上說,和親無疑能換取短暫的安寧、促進民族的融合。但對于每一位被送走的公主而言,獨自離開生長的故土,孤零零地來到蠻荒異域,語言習俗完全不通,其間的辛酸又有幾人能知。 在漢人眼中,用和親換來的和平是一種屈辱的和平,是因為自己沒能力保家衛(wèi)國才不得不出此下策,只能靠一介弱女子來拯救蒼生,可謂漢家男兒之恥。 然而,從漢高祖劉邦開始,兩漢時期向外送出聯(lián)姻的公主不知幾何,可匈奴卻一刻也不曾停止南下犯境的鐵蹄,“漢匈和親”的結果無疑是失敗的。 有人據(jù)此抨擊匈奴人言而無信、蠻橫霸道,那么事實真的如此嗎? 一、“漢匈和親”政策的由來:白登之圍匈奴與中原政權的恩怨糾葛,其實早在漢朝建立以前就已經(jīng)持續(xù)了近兩百年。據(jù)《戰(zhàn)國策》記載,燕王喜二十七年秦將樊於期獲罪,逃亡到燕國受到太子丹收容。 后來太子丹聽從太傅鞠武建議,派英勇善戰(zhàn)的樊於期率軍北上,聯(lián)合齊楚三晉等國平定匈奴之患,而后再西進六國伐秦。 從這一史料可以看出,早在公元前四世紀的戰(zhàn)國年間,兇悍的匈奴騎兵就已經(jīng)常年在婁煩一帶枕戈待旦,不時南下襲擾燕趙屬地,與中原軍隊爆發(fā)沖突。 由于他們獨立于中原割據(jù)政權之外,生活習性、政治生態(tài)等與戰(zhàn)國七雄都不一樣,從未受到外敵侵犯,所以在極短的時間內迅速發(fā)展壯大。 在習慣了逐水草而居四海為家的匈奴人看來,恃強凌弱擄掠生存物資是天經(jīng)地義的,其對中原地區(qū)物質的需求和野心也在日益膨脹。 秦二世胡亥即位的同一年,冒頓單于弒父篡位,在草原上建立起全新的奴隸制政權,一上位就南征北戰(zhàn),憑借強大的武力相繼征服遠近幾十個部落。 至漢高祖劉邦登上帝位開創(chuàng)大漢之時,匈奴的控制范圍已經(jīng)十分遼闊,東至遼河、西至蔥嶺、北至今俄羅斯境內的貝爾加湖,唯有南邊跟中國隔著一道萬里長城。 匈奴屯軍之處距長安不過七百多里,草原騎兵疾馳一晝夜就能到達。 百戰(zhàn)百勝的冒頓單于沒有把漢軍放在眼里,率匈奴軍大搖大擺地越過長城,深入中原腹地的山西、河套、陜北等地,對長安、洛陽等地虎視眈眈,這對于剛剛完成王位更迭的漢朝而言無疑是一個巨大的禍患。 僅公元前206年至公元前200年這短短六年間,劉邦就前后三次加強北方邊防,雖然雙方尚未正式大規(guī)模交手,但漢高祖始終對這個勁敵心存防備。 公元前200年,白登之圍爆發(fā)。當年匈奴大舉南下,將漢朝北疆門戶馬邑圍得水泄不通,馬邑守將韓王信本就是異姓王,畏懼匈奴騎兵的巨大威力,還沒有抵抗就開城獻降了,甚至還為匈奴人指路,帶著他們去攻打太原。 高祖劉邦大怒,率三十二萬大軍御駕親征,欲打敗匈奴后將韓王信碎尸萬段而后快。 高祖沒有想到,冒頓早已命精兵四十萬在白登山一帶設下埋伏,輕敵冒進的劉邦很快身陷重圍,一連七天七夜無法脫身,軍中糧草已盡,時有凍餓而死者。 好在謀士陳平獻計,重賄冒頓夫人閼氏,這才打開一個缺口順利脫險。 經(jīng)歷此番兇險之后,劉邦歸國后仍心有余悸,他深刻地意識到,僅憑漢朝一己之力,是很難徹底消滅匈奴之患的,很快接受大臣劉敬和親修好的建議,先后將自己的兩個女兒嫁給了匈奴單于,同時以嫁妝的名義饋贈了大量金銀珠寶。 在其后的數(shù)年里,北方雁門、云中一帶的匈奴犯境事件明顯減少,和親政策也被后繼的統(tǒng)治者延續(xù)下來,在漢唐兩朝十分普遍。每逢新君即位,都會有一位公主被送到匈奴和親,幾乎成為慣例。 二、匈奴南下犯境不斷,和親政策未獲成效從宏觀的角度上說,和親無疑能換取短暫的安寧、促進民族的融合。漢朝歷史上最著名的和親公主,當屬被譽為古代四大美女之一的王昭君,成語“沉魚落雁”中的“落雁”說的就是她。 漢元帝元年,王昭君作為漢朝公主遠嫁匈奴,被單于封為王后。一代佳人淪為政治籌碼,王昭君的心中蕩起無限惆悵,遂作《怨詞》一首,為后世久久傳頌?!案纲饽纲?,進阻且長。嗚呼哀哉!憂心惻傷?!?/span> 寥寥數(shù)語將背井離鄉(xiāng)的思念之情表達得淋漓盡致。 縱觀兩漢歷史,像王昭君這樣身不由己的和親公主共有16位之多,但更加悲哀的是,她們的美好青春和自我犧牲,并沒有如愿換來家國故土的和平。 從公元前198年開始,北境和秋道等地再次傳來匈奴入侵的軍報,此時距長公主和親還不到兩年。 至公元前174年冒頓離世,二十余年里,有史書記載的漢匈大規(guī)模沖突不下五次,期間北疆上的“打谷草”事件及叛軍降將更是多如牛毛。 由此可見,雖然漢朝將王室公主和大量財寶不斷進獻給匈奴,但和親政策卻并沒有達到理想中的效果。 漢朝統(tǒng)治者十分惱火,認為單于背信棄義,單方面撕毀契約。后世歷史學家也大都認為匈奴人荒蠻未開、貪得無厭,將和親失效的責任全部歸結到匈奴單于的人品道德上。 然而事實真的如此嗎?其實從客觀角度來說,匈奴單于本人有自己的難言之隱。 三、從匈奴特殊的政治生態(tài),窺探單于難以啟齒的秘密漢朝剛剛建立的時候,匈奴雖然勢力版圖上迅速擴張,但內部正處于從氏族社會末期向奴隸社會過渡的階段,與中原王朝成熟的封建體制相比,匈奴的社會結構和政治生態(tài)顯得十分松散。 按照地理方位的劃分,匈奴政權大致由三大部分構成,分別是坐落于中央的單于庭、東部的左賢王庭、以及西部的右賢王庭。 對于漢朝統(tǒng)治者而言,普天之下莫非王土,率土之濱莫非王臣,天子對國內各個地方的官員百姓都擁有絕對的統(tǒng)治權,但匈奴單于卻不是這樣。 由于缺乏緊密的權力機構組織,單于名義上是草原上的最高統(tǒng)治者,實則只是匈奴各部落首領中的話事人而已,對于部下的征伐活動,并不能做到絕對控制。 由于集權程度遠不及漢朝,所以匈奴嚴格意義上并不能算作一個統(tǒng)一的政權,更像是一個不太穩(wěn)定的部落大聯(lián)盟,既沒有絕對的領導權威,又缺乏恒常的官僚體系,各部族之間相對獨立。 所以很多時候,單于并沒有南下襲擾漢朝的意思,表面上看也是和和氣氣,但底下的人仍然像往常一樣侵犯漢之邊境。 左右賢王各自手握數(shù)萬雄兵鐵騎,如果部落聯(lián)盟內部利益分配適當,他們自然相安無事,可一旦自己的需求沒有得到滿足,他們無須向單于請示,完全可能擅作主張帶兵南下?lián)锫又性瑢h朝邊境造成極大的破壞。 翻閱這一時期的史籍不難發(fā)現(xiàn),關于匈奴犯境的記載用的一般都是“胡騎”“匈奴”等字眼,幾乎沒有指名道姓說單于的記錄。 曾有歷史學家提出,和親破產的原因是冒頓單于驕縱狂妄,在統(tǒng)一草原部落的過程中鮮有敗績,故而也沒有把漢人放在眼里,加上白登之圍打了大勝仗,所以才敢明目張膽地出爾反爾。 這種說法是缺乏事實根據(jù)的?!妒酚洝ば倥袀鳌酚涊d,冒頓單于剛剛弒父奪位之初,為了穩(wěn)住局勢曾對強大的東胡百般忍讓,直到有了絕對把握之后才一舉將其消滅,由此可見冒頓絕非有勇無謀之輩,其城府之深、睿智之高反倒令人敬佩。 從漢匈實力對比的角度而言,雙方也分不出明顯的優(yōu)劣高下。漢初雖然經(jīng)歷二十年的戰(zhàn)爭摧殘,國力貧弱,但勝在權力高度集中,君臣齊心同仇敵愾。 反觀匈奴則是一盤散沙,左右賢王各有各的算盤。由此可見,和親失效的直接原因絕非單于失信背約,而是其對部落貴族的約束力不足導致的。冤有頭債有主,下屬之罪不能全部算到單于一人頭上。 除了政治結構的差異以外,和親失敗還有一個不可忽視的因素,那就是客觀上的自然條件,從某種意義上說,匈奴人侵犯漢朝也是迫于生存的無奈之舉。 中原人民在長江黃河邊上生活了數(shù)千年,對游牧民族那種馬背上的生活往往缺乏認知。 相比以耕種畜牧為主的農耕經(jīng)濟,逐水草而居的游牧經(jīng)濟很難長期做到自給自足,為了補充必須的生活資源,匈奴人對對外的貿易和掠奪具有更大的依賴性。 那么,漢匈關系的最終答案為何不是加強雙邊貿易,反而越打越歡呢? 這是由于匈奴人生存環(huán)境較為惡劣,自然災害頻繁發(fā)生,各類生活物資相對匱乏,在與漢人的貿易活動中,很難持續(xù)性提供足夠多的牲畜進行商品交換。 在貿易市場中無法獲得利益,匈奴人轉而露出獠牙,選擇了更加簡單粗暴的方式,也就是一而再再而三地南下侵犯,搶劫擄掠人力、畜產和糧食。 結語: 為了應對來自匈奴的威脅,漢朝的選擇是軟硬兼施,一方面關閉關市,對匈奴賴以生存的貿易經(jīng)濟造成進一步打擊,另一方面則是和親政策,希望通過政治聯(lián)姻換取邊疆地區(qū)的和平穩(wěn)定。 只可惜,這兩個方法都無法解決漢匈之間的根本矛盾,因為歷史的經(jīng)驗一再表明,由于游牧對農耕具有天然的經(jīng)濟劣勢,所以二者之間很難建立起穩(wěn)定持久的共存關系。 參考: 1、《漢書》 2、《戰(zhàn)國策》 3、《史記·匈奴列傳》 |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