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天計劃參觀盤龍城遺址,從天門到漢口火車站的騎行距離是118公里,騎過去托運自行車,再趕去盤龍城大概要下午三四點,時間太緊,所以直接坐長途車去武漢,留出充足的時間游覽盤龍城遺址。 一早到天門城北的客運站,又遇到八月份在新疆托克遜時一樣的問題,早班車是一輛中巴,塞不下我的大車,要等下一班的大巴車,把我車子的前后輪拆下,才能塞進去,看來要考慮買一輛折疊車了。 大巴9點出發(fā),向北開了好久才到高速入口,高速上車流量正常。到漢川出口時,前面出了車禍,占去一條車道,后面的車紛紛變道。我們的大巴直行向前,我看到下面一輛打算變道的轎車剎停,大巴繼續(xù)往前,但很快感覺被追尾,就是剛才那輛轎車,大概想搶在后面一輛車之前并道進來。大巴司機下車看了一下,交涉了一會,上來繼續(xù)開車,聽他打電話給誰,要到武漢出口后才能處理。 11點多才下高速,在路口處理了好一陣,聽司機說,這是他二十多年來第一次遇到事故,第一次被人追尾,頓時一肚子的怨氣煙消云散,現(xiàn)在能遇到這樣的司機真心不容易。 我們去漢口火車站,司機把我們放在古田客運站附近,大巴繼續(xù)前往武昌客運站。把車子裝好,就在路邊找一家面館吃午飯,然后騎8公里到漢口火車站的中鐵快運,里面出來一個工作人員,好聲好氣地告訴我們托運自行車得去武昌火車站,這兒只辦理高鐵上能運的貨物。然后他告訴我們,折疊車可以直接帶上高鐵,大車其實平時也可以,把車輪拆下就行,但長假期間恐怕車廂里沒地方放。這是又回到九年前了,我和笛子去南昌,回來就扛著自行車上了動車。 從漢口站到武昌站16公里,時隔7年,再次從武漢長江大橋上騎過,只是方向不同。又見黃鶴樓,昨天還想起岳飛的《滿江紅.黃鶴樓》:何日請纓提銳旅,一鞭直渡清河洛。卻歸來,再續(xù)漢陽游,騎黃鶴。 2點前趕到武昌站的中鐵快運,很快辦好手續(xù),再坐地鐵前往盤龍城,3點半終于走進盤龍城考古公園,真夠折騰的。 郭靜云《夏商周,從神話到史實》第二章第三節(jié)《“云夢澤的蘇美爾”:江河聯(lián)合城邦國家文明之形成》中提到盤龍城: 武漢黃陂區(qū)張西灣城西南、葉家廟城東北,石家河晚期后又興筑新的盤龍城。盤龍城下層年代測定為公元前1870-前1800年間......嚴格從年代測試來說,盤龍城一期的時間相當于石家河晚期,比偃師二里頭一期約早百年。不過最早被發(fā)掘的盤龍城的城垣,建城時間比一期文化約晚200年,在黃河南岸相當于二里頭晚期、二里崗早期的時段。城內面積只達到7.54公頃(1公頃=1萬平方米)。 但是盤龍城外遺址相當豐富,包含童家嘴、小王家嘴、艾家嘴、小嘴、王家嘴、李家嘴、江家灣、樓子灣、楊家嘴和楊家灣區(qū),總面積可能達到300公頃(因部分遺址可能位于水下,不易準確判斷)。 可是后來的考查發(fā)現(xiàn),這個小城只是宮城,即內城,在其相距250-500米之外另有外城的痕跡。外城發(fā)掘還沒有進行,目前對外城內面積的評估,應該達到250公頃,但在考古保護區(qū)之外也有很多遺跡和寶貴遺物已受到大城市的破壞,已不能完全復原城址的實際規(guī)模。 發(fā)掘報告是指《盤龍城:1963-1994年考古發(fā)掘報告》,2001年出版。和遺址公園游覽線路圖對比,幾乎一樣,也就是說在至少30年的時間里考古發(fā)掘本身沒什么變化。 和大部分的考古遺址公園一樣,遺址博物院就在大門的旁邊,但我沒有足夠的時間去參觀,沿著景區(qū)內的主路直接向宮城走去。 路南一塊木牌上面雕有雙魚,可能是某個陶器上的紋飾,這兒有一條小路往南通往艾家嘴,這條小路相當于發(fā)掘報告中的西外城痕跡。往前幾步,路南是樓子灣,路北是楊家灣,發(fā)掘報告中將此處的楊家灣也歸為楊家嘴,可能是筆誤。楊家嘴還在前面一點,在宮城的東北面。 郭靜云、郭立新合著《生命的本源與再生:從石家河到盤龍城喪葬禮儀中的祖先牌位、明器與陶缸》被收錄于《紀念石家河遺址考古發(fā)掘60年學術研討會論文集》,文中說:石家河、盤龍城文化的墓葬很豐富,隨葬品并不限于陶缸與所謂玉柄形器兩類,然從這兩類出發(fā),發(fā)現(xiàn)一些頗重要的線索,有助于我們了解其時喪葬信仰的內在邏輯,同時也有助于我們更好地判斷這一類器物的時代、性質和功能。 楊家嘴出土的陶缸 石家河三房灣出土的紅陶杯 石家河文化中的祖形器演化為盤龍城文化的玉鷹 在石家河文化地層和墓葬中,常見一種厚胎厚底的紅陶杯,這種杯器體小,杯底很厚,既不適合實用,亦不好看,但出土數(shù)量奇多。這種現(xiàn)象令人困惑。郭靜云認為,這種厚胎紅陶杯在當時是作為儀式中的法器來使用的,實際上是冶煉用的陶缸的小型化,旨在以象征的方式,表達通過冶煉而實現(xiàn)神奇再生而轉化的愿望。因此之故,被石家河人廣泛用于各類儀式場所。到盤龍城時期,人們不再使用類似的紅陶杯,只繼承了陶缸,或者叫大火缸。 長江中游地區(qū)自新石器時代以來有在喪葬禮儀中將容器打破的傳統(tǒng),事實上我們長江下游地區(qū)的人直到今天還有這種傳統(tǒng),但我們不知道為什么,感覺就是老祖宗傳下來的一種做法。 邱詩螢發(fā)現(xiàn),盤龍城遺址出現(xiàn)很多有意殘破的容器,并且隨葬廢器的傳統(tǒng)應該源自屈家?guī)X、石家河時代。并不是所有的青銅禮器都會在隨葬前被人為有意地破碎,其中可以發(fā)現(xiàn)明顯的選擇性。遺址博物院講解員的解釋是,久埋地下而變形,為了保持出土時原樣,未加修復。這種解釋很勉強,因為這些青銅器的壁非常薄,感覺一撕就破,很明顯就是讓人去破壞的。 二郭根據(jù)盤龍城遺址考古報告的分期,所得觀察結果有:樓子灣四號墓出土了幾件殘破的銅爵和銅斝,還有一件錐足銅鼎似乎也是有意打破的,另一件銅鼎則完整,銅觚也完整。 盤龍城文化三期楊家灣六號墓地出土殘缺的銅爵和鬲性斝,都從上部殘缺,已不能容納任何東西,可以發(fā)現(xiàn)這是有意打破,有意使容器不再有“容納”的作用,就像喪葬者的尸體不再能容納其靈魂,故要破反其包懷生命的作用,以便使其重新再生。與爵和斝相對照的是,出于同一墓葬中的銅鬲,不像是有目的性地打破,或許顯示早商喪禮中爵和斝有特殊的神秘作用。 往前走就到了宮城。與石家河時期堆筑的城墻不同,盤龍城宮城的城垣是夯筑而成,保存基本完整,近方形,南北長289米,東西寬284米,墻基寬27-30米,殘高1-3米。四面城墻中間各有一座5-7米寬的城門,城外有一周環(huán)濠。 宮殿位于宮城東北角的地勢高平的夯土臺基上,共發(fā)現(xiàn)三座宮殿基址,三號宮殿被覆壓在一二號宮殿之下,說明建造時間更早,尚未發(fā)掘揭露。一號宮殿為四開間建筑,二號宮殿為不分間的廳式建筑,兩座宮殿呈中軸對稱,后世的宮室建筑是“前朝后寢”,應該來自此處,但整個宮城的布局還不是中軸對稱。這樣的建筑方式在屈家?guī)X時期已經(jīng)出現(xiàn),只是還沒有這么規(guī)整。 我們第一天去的炭河里古城,主宮室兩排房屋的建筑方式也與此類似。 盤龍城考古工作站在楊家嘴,里面有一個文物陳列室,大概不會對外開放的。工作站北的濱湖棧道好像是外城的北城垣所在。 1976年考古隊開鑿的水井,守著盤龍湖居然沒水吃,現(xiàn)在大概也成文物了 已是5點15分,開始往回走,繞道小嘴和艾家嘴。 小嘴是青銅器作坊所在地,是4000年前的高科技園。郭靜云在寫作《夏商周:從神話到史實》時,“盤龍城沒有發(fā)現(xiàn)青銅鑄造坊,但有很多銅渣。據(jù)發(fā)掘者的分析,盤龍城陶缸器乃是作為鑄銅的坩堝之用,器型無疑源自石家河。石家河城址出土的陶缸數(shù)量非常多,其中包含數(shù)種不同的形狀和尺寸,有部分的形制完全可符合作為煉銅坩堝之用,且與盤龍城、荊南寺等許多遺址出土的煉銅坩堝形狀相同??梢姳P龍城與石家河不僅是銅礦相同,也都采用石家河時期長江中游先民所發(fā)明的技術,此技術在殷周時期依然被使用?!?span style="display: none;line-height: 0px;">? 艾家嘴出土的遺物不多,可能是早年修建府河大堤時取土太多,已經(jīng)被破壞殆盡。 回到游覽路線的主路,已經(jīng)空無一人。 盤龍城在各方面繼承了漢水古國文明,是漢水古國進入青銅時代的發(fā)展階段。當然這并不排除當時北方族群文化對盤龍城文明有所影響,盤龍城應是在本土古老傳統(tǒng)的基礎之上,吸收各種交流的因素,發(fā)展成新型青銅時代的古國文化。只是北方族群對盤龍城文化形成的影響,可能不如西邊的長江上游和東邊的下游等其他周圍文化的影響來得深遠。 郭靜云推論:在漢水聯(lián)合古國的城邦發(fā)生權力斗爭后,位于東邊的城邦打敗了西邊的大城,這或許能夠說明石家河的沒落和盤龍城的興盛。東邊離礦源較近,可以掌握礦藏。因此在青銅器技術對經(jīng)濟的影響愈來愈高的時代,西邊的石家河難以持續(xù)掌握其中央地位。 在遺址公園關門前走出來,搭地鐵去漢口站,8點多鐘順利上了高鐵,還有4個多小時回到上海。此行收獲滿滿,遇到了老同學、老朋友。在回去的火車上,占據(jù)我腦海的卻是《紀念石家河遺址考古發(fā)掘60年學術研討會論文集》收錄的裴安平的文章,是該論文集的最后一篇文章,題目是:文明探源,源在何方。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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