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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是本公眾號的第1038篇原創(chuàng)文章 本文約5000字，閱讀約需要10分鐘 細說漢字 （304） 成群結(jié)隊——說“隊”與“墜” 朱英貴 今天我們說“成群結(jié)隊”這個成語，其中的“隊”字大都是表示集體隊伍或者行列的意思，然而這個“隊”字卻是為墜落的“墜”而造的字。也就是說“隊”是“墜”的初文，“墜”是“隊”的后起字。今天寫的“隊”與“墜”都是簡化字，它們的正體字本作“隊”與“墜”，本文就來談?wù)勥@兩個字的構(gòu)字理據(jù)及其字義演變。
一、“隊”（隊）字與“墜”（墜）字的字形解讀及造字本義
“隊”字應(yīng)該是“墜”字的初文。它的甲骨文字形從“阜”（在左右兩邊均可，后來寫作左耳旁 阝）從“人”或“子”會意，字形呈左右結(jié)構(gòu)（見上圖）：一邊是“阜”，表示高崗或山崖；一邊是頭朝下的“人”或“子”，表示大人或者孩子從高崗或山崖上墜落?？梢姟瓣牎弊值脑熳直玖x就是“墜”的意思，據(jù)《甲骨文編》：“象人由阜下隊（墜）之形，隊（墜）之初文。”（第535頁）另據(jù)郭沫若解釋：“從倒子，自崖頭下墜，當是隕陊之意，或竟釋為隊（墜）。”（《殷契粹編·考釋》第221頁第1580片）其中“陊”是“墮”的古字，“隕陊”即“隕墮”之意。 根據(jù)郭沫若的解釋，可知卜辭中“隊”字也有用于墜落意思的用例，例如：“……王車子央亦隊”（菁1）其中的“子央”為武丁之子；又如：“有災(zāi)王隊……”（粹1580）。 那么，“隊”字的構(gòu)字理據(jù)是什么呢？為什么大人或者孩子會從高崗或山崖上墜落呢？應(yīng)該說，人由于不慎從高處墜落是可能的，但是這畢竟是很偶然的個別現(xiàn)象，值得為這種偶然的個別現(xiàn)象來造一個字嗎？ 于是有人認為，其構(gòu)字理據(jù)反映的當是遠古山民的天葬儀式，即拋葬：將死去的成人或夭折的嬰孩從山崖拋入深谷，以此為葬，晉人歌吟的“死去何所道，托體同山阿”正是這種葬俗。 然而，金文字形并不支持這種所謂“天葬”的說法，因為在金文字形中“人”或“子”的符號已經(jīng)不見了，代之以手持動物之形（見上圖）。至于那個動物之形究竟是什么動物并不甚清楚，到了小篆才將這種動物寫作“豕”（豬）的符號，而且有的金文字形還增加了“土”，正因為此，才有了小篆的“隊”（隊）字與“墜”（墜）字。 《説文解字》卷十四??部：“隊，從高隊（墜）也。從阜，?聲。”許慎的意思是：“隊”，就是從高處墜落。字形采用“阜”（左耳旁阝）作為表意偏旁，而“?”（豕字上邊加兩點）是聲旁。 那么，“隊”（隊）字的構(gòu)字理據(jù)究竟是什么呢？愚以為，參考金文和小篆增加了“土”形符號和替換了“豕”形符號來考慮，既然沒有了“人”何以為“天葬”？若說它的構(gòu)字理據(jù)是殉葬或許可通：也就是說，在甲骨文時代還在用人殉葬，到了金文以后的時代，就可以用祭牲替代人做殉葬了。而殉葬在上古時代是一件重要的大事，為此構(gòu)字理據(jù)造字應(yīng)該是理所當然，不知各位學(xué)人以為然否。 讓我們再來看看“墜”（墜）字的字形演變情形：
上圖第一行7個字都是“墜”（墜）字的甲骨文字形，前四個字形從“阜”從倒“子”，后兩個字形從“阜”從倒“人”，除了第四個字形多了一個方形符號外，其實它們就是甲骨文的“隊”字，因此可以說，“隊”就是“墜”的初文。 上圖第二行第一個字為金文，“隊”字的金文字形中也有此字，可見“墜”與“隊”在甲骨文和金文中本是同一個字。 上圖第二行第二個字為傳抄古文字，已經(jīng)是如許慎《說文》中所解釋的構(gòu)形了。中間兩個字形（第三、四個字）是“墜”（墜）字的小篆，從“石”或者從“阜”表意，從“阜”者下面有“土”，這個字形直接隸變與楷化為“墜”字，現(xiàn)行簡化漢字“墜”除了“土”字符號之外又回歸為甲骨文、金文從“阜”從“人”的構(gòu)字理據(jù)。
二、“墜”（墜）字的字義演變源流 由于“隊”（隊）字與“墜”（墜）字的構(gòu)字理據(jù)都是向下墮落，故今天用的“墜”（墜）字的常用義當為其造字本義，而今天用的“隊”（隊）字的常用義是它的引申義。故我們先說“墜”（墜）字，再說“隊”（隊）字。 “墜”（墜）字的造字本義為當為落下或陷入。例如：“五六月累丸二而不墜，則失者錙銖。”（《莊子·達生》）再如：“文武之道，未墜于地?！保ā墩撜Z·子張》）又如：“有夏昏德，民墜涂炭?！保ā稌ぶ衮持a》）孔傳：“民之危險，若陷泥墜火無救之者。” 由此可引申為喪失、敗壞的意思。例如：“今惟殷墜厥命?！保ā稌ぞ普a》）孔傳：“今惟殷紂無道，墜失天命。”再如：“自先王莫墜其國，當君而亡之，君之過也?！保ā秶Z·楚語下》）韋昭注：“墜，失也?！庇秩纾骸爱斔寄俗婺烁钢仪谕跏?，仍以古名臣為法，否則將墜汝家聲，負朕委任之意矣。”（《元史·仁宗紀三》） 由此可以引申出毀壞的意思。例如：“墮成，齊人必至于北門……子偽不知，我將不墜。”（《左傳·定公十二年》） “墜”（墜）字還可以引申出垂掛或者因分量重而下垂的意思。例如：“香和紅艷一堆堆，又被美人和枝折，墜金釵?！保ǘ鼗颓釉~·魚美人》）再如：“探春把絲繩拋下，沒十來句話的工夫，就有一個楊葉竄兒吞著鉤子把漂兒墜下去。”（《紅樓夢》第八一回） 由此可引申出指垂掛在下面的東西，如各種飾物等。例如：“母子二人看時，卻是些筆、墨、紙、硯、各色箋紙、香袋、香珠、扇子、扇墜、花粉、胭脂等物?！保ā都t樓夢》第六七回） 根據(jù)上面對“墜”（墜）字的字義演變過程的梳理，現(xiàn)將“墜”（墜）字字義的發(fā)展脈絡(luò)簡示如下（示意圖中的橫直線表示字義之間的先后演變關(guān)系）：
三、“隊”（隊）字的字義演變源流 現(xiàn)行“隊”（隊）字有三種讀音和三種字義，其中讀作zhuì的應(yīng)該是它的造字本義，而讀作suì和duì的應(yīng)該是它的引申義，下邊分別加以說明： 其一，“隊”（隊）字的造字本義應(yīng)為墜落，后來寫作“墜”（墜），讀作zhuì。例如：“公懼，隊于車，傷足，喪屨?！保ā蹲髠鳌でf公八年》）楊伯峻注：“隊，同墜?！痹偃纾骸跋到^于天不可復(fù)結(jié)，隊入深淵難以復(fù)出。”（《漢書·枚乘傳》）又如：“夢中甚覺心癢，取刀剖之，中有六鼠，隊地散走。”（清·劉獻廷《廣陽雜記》卷四） 由此可以引申出如下三種意思： 一是表示倒翻的意思。例如：“檜墓前隊碑，宸奎在焉，有其額而無其辭。”（宋·岳珂《桯史·牧牛亭》） 二是表示低沉的意思。例如：“故歌者，上如抗，下如隊?！保ā抖Y記·樂記》）再如：“夫音有抗隊，故句有長短?！保ㄇ濉ぷT獻《〈復(fù)堂詞錄〉序》） 三是表示殞滅、喪失的意思。例如：“有渝此盟，明神殛之，俾隊其師?！保ā蹲髠鳌べ夜四辍罚┒蓬A(yù)注：“隊，殞也?！睏畈ⅲ骸瓣?，同墜，隕也。金澤文庫本，敦煌初唐寫本殘卷，皆作墜?！痹偃纾骸拔宸离x，宗周以隊?！保ā稘h書·韋賢傳》）顏師古注：“隊，失也?！庇秩纾骸笆朗⒎Q侍郎詩文。康祺謂侍郎，亦漢儒實事求是之學(xué)，不隊師門家法者也?！保ㄇ濉り惪奠鳌堆嘞锣l(xiāng)脞錄》卷五） 其二，“隊”（隊）字可用作隧道的意思，后來寫作“隧”。讀作suì。例如：“城上二十步一藉車，當隊者不用此數(shù)?！保ā赌印涑情T》）孫詒讓間詁：“當隊，謂當攻隧也……隊、隧通。” 由此可以引申為泛指道路。例如：“溺者不問墜，迷者不問路?！保ā蛾套哟呵铩るs上二十》）王念孫《讀書雜志·晏子春秋二》：“案'墜’本作'隊’，'隊’與'隧’同，《廣雅》曰'隊，道也’，《大雅·桑柔》傳曰：'隧，道也?！?溺者不問隊’，謂不問涉水之路，故溺也。'不問隊’，'不問路’，其義一而已矣?！?/span> 由此還可以引申為特指險道、要道。例如：“天子獵于钘山之西阿，于是得絕钘山之隊?！保ā赌绿熳觽鳌肪硪唬┕弊ⅲ骸瓣牐^谷中險阻道也?！?/span> 其三，“隊”（隊）字的常用義是表示集體的編制單位。讀作duì。例如：“狄虒彌建大車之輪，而蒙之以甲，以為櫓。左執(zhí)之，右拔戟，以成一隊?！保ā蹲髠鳌は骞辍罚┒蓬A(yù)注：“百人為隊。”楊伯峻注：“據(jù)賈逵及杜預(yù)說，百人為隊?！痘茨献印犯哒T注則謂二百人為隊?！独钚l(wèi)公兵法》引《司馬法》又謂五人為伍，十伍為隊?！痹偃纾骸俺鰧m中美女，得百八十人。孫子分為二隊。”（《史記·孫子吳起列傳》）又如：“大凡軍中五人為伍，五伍為隊?！保鳌ど蝣L《雙珠記·假恩圖色》） 由此可以引申為行列的意思。例如：“車案行，騎就隊?！保ā稘h書·司馬相如傳上》）再如：“忽然分散無蹤影，惟有魚兒作隊行?！保ㄌ啤ろn愈《盆池》詩之三） 由此還可以引申作量詞，用于成群成列的人或物。例如：“洞之西垂，又有石柱一隊，外自洞口排列，抵洞后西界，別成長榭?！保鳌ば旌胱妗缎煜伎陀斡洝せ浳饔稳沼浰摹罚┰偃纾骸耙翢o法可想的向四外看，便看見有一隊巨鰲正在海面上游玩。”（魯迅《故事新編·補天》） 根據(jù)上面對“隊”（隊）字的字義演變過程的梳理，現(xiàn)將“隊”（隊）字字義的發(fā)展脈絡(luò)簡示如下（示意圖中的橫直線表示字義之間的先后演變關(guān)系）：
四、含有“墜”（墜）字文化含義的相關(guān)成語 含有“墜”（墜）字的相關(guān)成語不是很多，其中的“墜”（墜）字大都表示落下或者陷入的意思，例如： 呱呱墜地——形容嬰兒出生或事物問世。語見蘇曼殊《斷鴻零雁記》第三章：“爾呱呱墜地，無幾月，即生父見背?！?/span> 加膝墜泉——喜歡就抱在膝上，不喜歡就推到深水里。比喻用人愛憎無常。同加膝墜淵”。語見《舊唐書·姜公輔傳》：“公輔一言悟主，驟及臺司；一言不合，禮遽疏薄，則加膝墜泉之間，君道可知矣！” 加膝墜淵——加膝：抱在膝上；墜淵：推下深淵。喜歡就抱在膝上，不喜歡就推到深水里。比喻用人愛憎無常。源自《禮記·檀弓下》：“今之君子，進人若將加諸膝，退人若將墜諸淵。” 瓶墜簪折——瓶落水底難覓，簪子折斷難接。比喻男女分離。語見元王實甫《西廂記》第四本第四折：“雖然是一時間花殘月缺，休猜做瓶墜簪折。” 天花亂墜——傳說梁武帝時有個和尚講經(jīng)，感動了上天，天上紛紛落下花來。形容說話有聲有色，極其動聽（多指夸張而不符合實際）。語見《心地觀經(jīng)·序品》：“六欲諸天來供養(yǎng)，天華（花）亂墜遍虛空?！?/span> 搖搖欲墜——搖搖搖動，搖晃；墜落下。形容十分危險，很快就要掉下來，或不穩(wěn)固，很快就要垮臺。明·羅貫中《三國演義》第一百零四回：“眾視之，見其色昏暗，搖搖欲墜?！?/span> 遺編墜簡——指散佚而殘缺不全的典籍。同遺編斷簡”。語見金·元好問《入濟源寓舍》詩：“遺編墜簡文章爛，糲食粗衣歲月長。” 遺珥墜簪——形容歡飲而不拘形跡。同遺簪墮珥”。語見清·洪昻《長生殿·禊游》：“朱論，碾破芳堤，遺珥墜簪，落花相襯?！?/span> 遺篇墜款——指散佚的詩文篇章和書畫款識。語見宋·張渂《云谷雜記·藏金石刻》：“前代遺篇墜款，因得概見于方冊間，此尤可貴也?！?/span> 遺聲墜緒——指行將絕滅的詩歌創(chuàng)作傳統(tǒng)。語見況周頤《蕙風(fēng)詞話續(xù)編》卷一：“我朝唯納蘭公子，深入北宋唐奧。遺聲墜緒，二百年后，乃為足下拾得，是何神術(shù)，欽佩欽佩！” 遺簪墜珥——指遺落、丟棄簪子珥珰。亦指遺棄的簪珥。語見宋·柳永《木蘭花》詞：“盈盈，斗草踏青。人艷冶、遞逢迎。向路傍往往，遺簪墜珥，珠翠縱橫?！?/span> 遺簪墜屨——掉落的簪和鞋子，比喻舊物，指不忘舊友叫不棄遺簪墜屨”。語見《北史·韋夐傳》：“昔人不棄遺簪墜屨者，惡與之同出，不與同歸。吾之操行雖有不逮前烈，然舍舊錄新，亦非吾志也?！?/span> 月墜花折——月亮落下，鮮花夭折。比喻美女死亡。語見清·洪昻《長生殿·補恨》：“誓世世生生休拋撇，不提防慘凄凄月墜花折，悄冥冥云收雨歇，恨茫茫只落得死斷生絕?！?/span> 墜茵落溷——茵：茵席；溷：廁所。隨風(fēng)而落，有的飄在茵席上，有的落在糞坑里。比喻境遇好壞不同。源自《梁書·儒林傳·范縝傳》：“人之生譬如一樹花，同發(fā)一枝，俱于茵席之上，自有關(guān)籬墻，落于糞溷之側(cè)?！?/span>
五、含有“隊”（隊）字文化含義的相關(guān)成語 含有“隊”（隊）字的成語很少，其中的“隊”（隊）字都是表示集體編制或者行列的意思，例如： 成群結(jié)隊——一群群人集合在一起。語見《新編五代史平話·周史上》：“無奈那雀兒成群結(jié)隊來偷吃谷粟，才趕得東邊的云，又向西邊來吃?！?/span> 成群逐隊——指眾多的人或動物聚結(jié)成一群群、一隊隊。語見《儒林外史》第十四回：“那些富貴人家的女客，成群逐隊，里里外外，來往不絕?！?/span> 成群作隊——指眾多的人或動物聚結(jié)成一群群、一隊隊。語見《水滸傳》第一○四回：“更有那村姑農(nóng)婦，丟了鋤麥，撇了灌菜，也是三三兩兩，成群作隊……呆呆地立著，等那粉頭出來。” 隨行逐隊——指跟著大家一道行動。語見明·馮夢龍《喻世明言》第十八卷：“眾倭公然登岸，少不得放火殺人，楊八老雖然心中不愿，也不免隨行逐隊。” 蜂營蟻隊——比喻烏合之眾。語見明·宋濂《次劉經(jīng)歷韻詩》：“一朝閩寇掠鄉(xiāng)部，蜂營蟻隊來無涯?！?/span> 相關(guān)鏈接：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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