元豐七年(1084)冬至(十一月十五日),蘇軾抵達楚州(今江蘇淮安)治所山陽(今淮安市淮安區(qū))。到這里,蘇軾是一定要看望一位故人的。 這位故人與蘇軾同年進士,元豐五年赴任淮南轉(zhuǎn)運副使,黃州恰為轄區(qū),因此特意關(guān)照,在黃州臨皋亭附近為蘇軾一家新造三間臨江屋舍。(見《愜蘇篇》有記) 元豐六年的秋天,朝云在黃州誕下一子,蘇軾第一個想到的就是與這位故人分享喜悅,“近輒生一子,想聞之,拊掌也?!?/span> 這位故人就是蔡承禧(景繁),臨川人士。 西閣,是蔡承禧在山陽的書堂,然而,當蘇軾登西閣拜會老友時,不巧,蔡承禧不久前剛剛離開楚州,赴泗州(今江蘇盱眙)巡視公干。 熙寧變法時期,蔡承禧擔任御史時,曾彈劾變法重臣呂惠卿的弟弟呂升卿、內(nèi)弟方通二人有科考舞弊行為,此事后來沒有做實,但從一定程度上卻將曾經(jīng)親密無間的變法領(lǐng)袖王安石和最得力助手呂惠卿的關(guān)系打開了一道裂縫。 蘇軾與蔡承禧自同年定交以來,交誼深厚,在蘇軾的眼中,這位老友有著“清厲孤峻”的性格(《祭蔡景繁文》),這也是二人可以長期深交的重要原因。公號:無犀之談 立于西閣之中,蘇軾懷想與老友的種種情誼,遂有二詩成。 蔡景繁官舍小閣 其一 使君不獨東南美,典型長記先君子。 戲嘲王叟短轅車,肯為徐郎書紙尾。 三年弭節(jié)江湖上,千首放懷風月里。 手開西閣坐虛明,目凈東溪照清泚。 老蔡的官聲美譽遍布東南各州,他的品行操守全都繼承了其父蔡元導。 東晉時期的蔡謨曾嘲笑權(quán)臣王導,南朝宋臣蔡廓也是剛正不阿之人,老蔡作為這二位先賢的后人,不辱家風。(隱含著對于當年蔡氏彈劾呂氏的褒揚) 從元豐五年正月至今,老蔡外放淮南近三年,已寫出千首肆意縱情的詩篇。 我欽佩他,是因他心中坦蕩,處事公正。 其二 素琴濁酒容一榻,落霞孤鶩供千里。 大舫何時系門柳,小詩屢欲書窗紙。 文昌新構(gòu)滿鹓鸞,都邑正喧收杞梓。 相逢一醉豈有命,南來寂寞君歸矣。 一具古琴,一壺濁酒,在西閣窗外盡是如滕王閣一般的落霞孤鶩,美不勝收。 就在閣門之外,一艘大船泊于湖畔,我總想將這些不足道的小詩寫到西閣的窗紙上。 如今,聽說汴京新修了一座文昌府,身居高位的大臣們都會住進去,而朝廷現(xiàn)在也急需優(yōu)秀的人才。 (鹓鸞,音同鴛鸞,兩種寓意高貴的神鳥;杞梓,兩種優(yōu)質(zhì)的木材。) 這一刻,我真想與君相聚,大醉一場,奈何你卻不在。 不過沒關(guān)系,我雖然現(xiàn)在要離開了,但很快我就會回來的。而你,我的朋友,你也將從南方的泗州歸來,我們總會相聚。 所謂“南來寂寞君歸矣”,也說明了蘇軾對于朝廷批準自己回常州居住一事充滿了信心。 二詩寫罷,蘇軾又給老友寫了封信: 既然來到了你的西閣,怎么敢不作幾首詩留念呢?但因為你不在,所以我不敢冒昧地在墻、窗上題寫。關(guān)于這西閣的名字,我確實替你想了,可實在想不出更好聽的名字來。 我在詩中用蔡謨、蔡廓這對前朝第一流的名士父子指代您和先君,不知是否合適? (蘇軾原文是“蔡謨、蔡廓,名父子也,晉、宋間第一流,輒以仰比公家,不知可否?”但歷史上的蔡廓是東晉司徒蔡謨的曾孫。) 在信中,蘇軾還向老友推薦了一路追隨自己的徐大正,稱他“有心膽,重氣義,試收錄之,異日或有用也。” 最后,狂熱的硯臺收藏愛好者蘇軾還留了個小心思:你要是有多余的不想要的硯臺,也可以交給徐大正。 既然老友不在,那蘇軾也就沒理由留在楚州,于是他再上路,卻未繼續(xù)北上,而是折向西南方向而去,那里,正是蔡承禧的公干地——泗州。 在泗州,蘇蔡二人終于相聚,怎料,這次相見,也成了生死訣別。 就在蘇軾離開泗州繼續(xù)泊旅后不久,蔡承禧在這一年的十二月里,暴病卒于泗州。 謝謝觀賞,再見 無犀 原創(chuàng) 《重新認識蘇東坡》至今三載余,以地點或事件為章節(jié),講述蘇軾人生片段。 不求全,但求心與坡公片刻共鳴。 蘇學已是顯學,本作不乞更多新穎之貢獻,但求世人了解、理解這具歷千年而不朽之偉大靈魂,不枉余生“蘇寫”。 是為跋 |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