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爭議&答案《燃燒的月亮》是一檔從爭議中誕生的節(jié)目。因為它的模式與《種地吧》相似，都是一群人在固定的時間段里做一件事，從而讓觀眾治愈心靈。探班當天，我們乘坐大巴，用近兩個小時的時間，才到達女孩們的住所，踩著石子路聽她們介紹東山與西山，踩過雜草看她們種植的土豆、砌起的牛糞墻、搭建的蒙古包，以及廊檐下帶著泥土的靴子，順便去看一看只能遠觀無法靠近的牛羊。看了前兩期的網友們，覺得這些勞作量有些大，為女孩們鳴不平。探班的當天，導演組也進行了回復，勞作量是根據(jù)牧民包雙喜爺爺?shù)娘曫B(yǎng)情況為十二位女孩制定的，盡管任務有些重，但女孩人多，經過一段時間的培訓后，更容易上手。探班當天，在這里生活了一百來天的女孩們做事已經井井有條，不僅有著放牧的松弛感，還邀請了草原上的年輕人來觀光，穿著民族服飾的小孩們在舞臺上拉馬頭琴，表演完后，大家手拉手一起完成最后的篝火狂歡。在這里，女孩們唯一的休閑娛樂就是去小鎮(zhèn)上購物，買到最后買無可買；還有人不想干了，決定中途放棄，導演組聽之任之，最終大家又原路返回。《種地吧》更接近大眾的生活，讓年輕人相信土地的力量既是一種綜藝看點，也是一種理想主義；《燃燒的月亮》離普通人的生活有些遙遠，大部分觀眾并不熟悉草原，是一檔始于向往，最終回歸現(xiàn)實的節(jié)目。它的差異性敘事是，讓女性的更多可能被更多人看到。紡織 or 放牧？ 《燃燒的月亮》節(jié)目創(chuàng)意，和《種地吧》的創(chuàng)意產生間隔并不算太久。當時《種地吧》節(jié)目還未成形，《燃燒的月亮》導演組也開始在思考，如何做一檔相似的女性綜藝？最初她們的設想是讓女孩子們到江浙地區(qū)去當紡織女工，或者種桑樹養(yǎng)蠶。但很快，團隊便否認了這樣的做法。在大眾的印象中，女性的勞作無外乎如此，這樣的“返璞歸真”反而更加深了觀眾的刻板印象。“好像男生就是要種地，女生就是要織布，我們覺得應該有更精彩、更適合的內容呈現(xiàn)?！?/span>已經是半夜十一點，杭蓋草原一片寂靜，溫度冷峭，總導演陳娟穿著綠色的軍大衣，和現(xiàn)場來探班的媒體分享節(jié)目制作的過程。《燃燒的月亮》團隊班底來自《向往的生活》，此前做節(jié)目時便常駐農村，偶爾也會產生去新疆或者內蒙古大草原中體驗放牧的想法，但因為播出時間等各種限制，團隊并沒有機會讓一檔這樣的節(jié)目成形。《燃燒的月亮》是一個讓團隊實現(xiàn)產生已久的草原夢的契機。查資料時，主創(chuàng)們對牧民們冬轉場、夏轉場的生活很感興趣，覺得這樣在市面上鮮少見到的題材具有一定的可看性。另一方面，團隊也想通過牧場生活，呈現(xiàn)女性生活的真實狀態(tài)，“大家經常在各方面質疑女生，但我們做節(jié)目并不是說一定要證明我們能行，而是呈現(xiàn)一個客觀的事實?！眻?zhí)行總導演陶瑤說。女孩們力量上有所欠缺時常需要幫助，但也會比想象中呈現(xiàn)更驚人的耐力和堅韌。于是，節(jié)目組在內蒙古興安盟的杭蓋草原上，找到一萬八千畝的大草原，來進行不一樣的拍攝。杭蓋草原晝夜溫差大，大家白天穿著短袖，晚上就需要抽出大衣。偶爾還有暴雨侵襲，探班那天，在參觀東山和西山的石子路上，月亮成員陳如向刺猬公社透露，不久前烏蘭敖都剛下過一場暴雨，草原上的一灘水坑，也變成了一條溪流，深度可以沒過大腿。這里甚至連信號也比較弱，需要導演組自帶信號進組，才能正常工作。綜藝里，女孩們整理牧民的住所；綜藝外，導演組也搭建著簡陋的拍攝棚，在小屋不遠處全程監(jiān)視著院子里發(fā)生的一切。一開始踩點時，主創(chuàng)們?yōu)椴菰系乃{天、白云瘋狂拍照，但當拍攝的難度上來時，包括十二位女孩在內的所有人才意識到，草原并不是大家所想象的那樣“美好”。治愈 or 殘酷？ 人人都在追求自己的“精神曠野”，參加《燃燒的月亮》的女孩們也不例外。和《種地吧》第一季無人問津的招募不一樣，《燃燒的月亮》招募啟事一放出去，節(jié)目組便收到了上萬封簡歷。大家面試的理由很統(tǒng)一，都向往沒有天花板的地方，認為草原是一種烏托邦的象征。和現(xiàn)代化的大都市相比，杭蓋草原顯得無限遼闊，這里人煙稀少，每隔幾公里才能看到一戶人家，牛馬的密度遠遠大于居民的密度，有一種逃離人世之感。距離這里最近的，是烏蘭敖都的一個小鎮(zhèn)，走在通往鎮(zhèn)上的水泥大道上，你幾乎遇不到任何人，只有偶爾從路旁躥出的一條小狗，簡直是人與動物和諧相處的理想寫照。但如果和牧民一樣常駐在這里，又是不一樣的艱辛。比起呈現(xiàn)一個治愈的紀錄片，導演組更想呈現(xiàn)出一個游牧民族真實的生活狀態(tài)，瞄準的是畜牧業(yè)，就像先導片里演繹的：“牛羊的一生，是牧民的一年?！?/span>在陶瑤看來，畜牧業(yè)是一個較為嚴肅的事情，團隊在尊重內蒙古當?shù)仞B(yǎng)殖習慣的基礎上，爭取做到更多的科普，以及對生命的敬畏。十二位女孩要在這里喂養(yǎng)牛馬，接生小牛，請獸醫(yī)來給受傷的牛馬治療，在一點一滴與生命相處的過程中，思考著“生與死”的深刻話題。月亮成員王美涵在參加節(jié)目前，是一名話劇演員。日常生活中，她經常內卷在工作里，如果工作不能無縫銜接，她便很容易焦慮。來參加節(jié)目，也是為了給自己減負。她爸爸是內蒙人，得知女兒要參加節(jié)目時安慰她說，現(xiàn)在的畜牧業(yè)都是智能的，牧民會在家里安裝攝像頭，還有牧羊犬可以自己放養(yǎng)牛羊。王美涵放下心來。然而到了節(jié)目組，經過培訓后的她們工作起來依然吃力，第一期中女孩們將牛趕回牛棚便費了九牛二虎之力，王美涵說，她們趕牛最長的一次記錄是趕了六個多小時，這個路程只有兩三公里。比起治愈，《燃燒的月亮》里更多的是打碎濾鏡的現(xiàn)實，而現(xiàn)實本就艱辛。成員王思晗很喜歡大自然，也做好了來節(jié)目吃苦的準備，她就想通過外界“極端的刺激”，把自己掰開揉碎再重組，但現(xiàn)實還是給了她重重一擊。小羊看著溫順可愛，但在抓羊的過程中，王思晗不小心看到羊露出的生殖器里，有一半都是蛆，“在這兒蛄蛹著，你知道有多密集嗎？”當時她就崩潰了，但還是要淋著大暴雨，將羊控制住給它挑蛆，“真的太炸裂了?！?/span>人生曠野的背后，是不以人的意志為轉移的牛馬，是徒手裝糞為往后生活做的儲備，是動物身上爛掉的傷疤，而不是互聯(lián)網平臺對這里生活的過度美化，“體驗和生活是兩碼事?！睂а萁M說。心累 or 成長？ 節(jié)目組拍攝時長共150天。探班當天，女孩們已經在杭蓋草原生活了四個月，做起當?shù)氐哪唐ぷ?、奶茶、奶豆腐游刃有余。導演組也已經習慣了草原上的大場面，控場能力十足。但故事的一開始，總是充滿無序和意外。除了天氣環(huán)境、地理位置外，草原的遼闊也一度令導演組頭疼。這里范圍大，牛羊不受控，如果攝像機離得太近會嚇到動物們，讓它們產生應激反應，四處亂竄，一不小心就容易發(fā)生踩踏，又或者跑瘦了影響牧民的收益。攝影師們也不好受，跟拍起來要扛著幾十斤的設備在女孩和牛羊身后狂奔，上山下山，總是搞得氣喘吁吁。團隊討論了很多拍攝模式，最終決定讓女孩們自主手持拍攝，起初鏡頭里還有大家的笑臉和美好的風景畫面，等真正投入到任務當中，導演組的目標又改為“先把這個時刻、這個事情先記錄下來再說”。在去往探班路上的大巴里，媒體同行們都在討論如果讓自己待在這樣的環(huán)境下，最多能堅持多久，三個月可能是最久的答案——當然，在不干活的前提下。負責將節(jié)目組從草原上接回小鎮(zhèn)上的本地司機也感慨，剛來的時候，女孩們過得更辛苦。月亮成員劉芯羽剛到草原時，幻想中的情景是在放牧的間隙，自己可以躺在草原上讀書。但實際卻是趟水、丟鞋、踩沼澤，褲腳上的泥點子，就是她們的日常。即便如此，劉芯羽還是從枯燥的勞動中獲得了一種幸福感。在先導片中，女孩們先后講起了自己來參加節(jié)目的原因，每個人都有不同的困境?，F(xiàn)場探班時，我們也很困惑，疲憊的體力勞動真的可以幫助她們走出困境嗎？從女孩們的回答中，我們可以窺得最樸素的療愈方式。對于劉芯羽來說，比起城市的喧囂，純粹的體力勞動就像是一種流水線生產，無論是拔草還是薅羊毛，都會越投入越上癮，從而獲得心靈上的平靜與治愈。張歆夢的答案更加直白。參加節(jié)目前，作為模特的她，面對苛刻的身材要求產生了一些職業(yè)創(chuàng)傷，再加上從小養(yǎng)家的個性，內心也比同齡人緊繃。來到草原后，她學習了開拖拉機、刮膩子的技能，也坦然地承認自己的平庸——確實有很多事情做不好。“說實話，我的關節(jié)很疼，但精神上確實輕松了?！彼腴_玩笑半認真地鼓勵大家，如果你在城市待得不舒服，就來這個地方待兩個月，再回去你就又舒服了，不舒服你再來，“就這么治。”勞作是辛苦的，但這種辛苦在某種程度上，也為女孩們支撐起了一道隔絕外界聲音的屏障，用時間一點點撫平她們的城市癥候病。 女性力量 or 女性群像？
作為一檔全女性綜藝，觀眾對《燃燒的月亮》的期待也來自多方面，既希望看到《種地吧》帶給觀眾內心的治愈，也希望看到女性群像的故事，從中汲取一點“女性力量”。十二位女孩從上萬封簡歷中脫穎而出。導演組選擇的標準是要有“生命力”，她們先打電話、線上面試、再回到線下，了解女孩們的學習背景、工作情況、婚姻狀況等，憑借著做節(jié)目的經驗與人與人之間的吸引力，最終敲定下節(jié)目中的十二位女生。18-30+的年齡段中，包含有困境的、沒困境的，也包含結過婚的、沒結過婚的等。女孩們線上面試的圖片，被打印出來，至今都貼在導演組的監(jiān)控室中。線下探班那天，女孩們正在籌備生活節(jié)，我們近距離地和她們交流，發(fā)現(xiàn)每個人身上都有自己的特質。比如吳都都，她是一名在校生，也是成員中年齡最小的那一個，她活潑開朗外向，負責當天的騎射項目，與在節(jié)目中的表現(xiàn)如出一轍。但她讀書時最期待做的事情之一，就是每次坐公交車獨處的時刻，她什么都不用做，僅僅在窗邊靜靜地看著外面的世界，就十分解壓。再比如謝菲，她看起來有些高冷，總形容自己是一個淡人，與城市生活格格不入。來節(jié)目前，她曾在南非的農場呆過一段時間，來到節(jié)目之后，在生活的磨煉中，她反而找到了一種痛到極致的“爽感”，情緒開始大起大伏，有“瘋感”起來。觀眾對于《燃燒的月亮》的期待之一，便是希望透過節(jié)目，能看到多元化的女性力量。事實上，女孩子們也在不經意間，展現(xiàn)了自己的態(tài)度。成員陳如覺得這是一個陳腔濫調的詞，力量就是力量，無關性別；張歆夢擔心，一個詞出現(xiàn)的次數(shù)多了，會不會又成為新的審判女性的標準？導演組也預料到觀眾的期待，但呈現(xiàn)“女性力量”并非是她們做節(jié)目的主要目的，“我們不想通過節(jié)目，一定要證明女性力量多么強大，我們核心要做的，是讓觀眾看到什么，收獲什么?！?/span>陳娟言簡意賅地說，一群人一起做一件事，就會呈現(xiàn)出一個群體的氣質，《燃燒的月亮》只是想展示女孩有更多的可能性。就像在節(jié)目中十二位女孩表現(xiàn)的那樣，每個人帶著困惑來，展現(xiàn)出意想不到的一面，她們可以是美好的、團結的，也可以是叛逆的、蓬頭垢面的……但最終，都會在日復一日的勞作中，看清真相，消弭困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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