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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十六聊 發(fā)熱咯血案 師兄：用熱藥治寒病，用寒藥治熱癥，以藥之偏性，糾病之 偏性，是中醫(yī)治病的常法吧? 師兄：可清代有一書生吳永言，身上發(fā)熱，咽干舌燥，有時 還咳出鮮血。雖然屢屢服用涼藥，可停藥又發(fā)，如此 者三年——你看這是什么原因? 師弟：或許是涼藥量少，不足以清除熱邪；或許是此人素體 熱盛，藥停而熱復(fù)生；或許是大夫未窮病本，治標(biāo)而 未治本；或許……這情況太復(fù)雜了，難以窮盡。即使 在診斷技術(shù)大大發(fā)展的今天，“發(fā)熱待查”也是最難 確診的疾病之一。 師兄：不論情況再復(fù)雜，也要在當(dāng)時的條件下盡可能的找出 原因。針對此病，清代名醫(yī)王孟英1在沒有種種檢查 儀器的條件下找出了原因，治好了發(fā)熱。 師弟：照這么說，這吳書生是找到了王孟英求診——這也算 是治病求本——找到了好大夫。 師兄：當(dāng)時時值數(shù)九寒冬，王孟英見吳永言未穿棉衣，臉上 滲汗粒，頭上冒蒸氣。 師兄：王孟英診其脈，沉而滑數(shù)，斷定熱伏在內(nèi)。 師弟：沉主里，數(shù)主熱，滑主盛，三者合參，里熱不輕。 師兄：王大夫問他平時所服何藥，他說：“我服黃芩、黃連 則煩渴更重。因為這兩味藥苦，而苦能化燥。服生地 黃，就胃中滿悶不知饑餓。因為甘味性緩，不利中氣 下行。吃甘蔗、水梨也是這樣……” 師兄：王孟英思索，莫不是此人聽過“不為良相，便為良 醫(yī)”之說，看了什么醫(yī)藥之書，自己擅服熱藥所致? 于是問他，可吳永言說他只讀四書，那些藥性，是聽 大夫們說的。 師兄：王孟英聽他說“只讀四書”,心中一動，心想：莫非 如此? 師弟：病因難道在“四書”之中?可那是些政治哲學(xué)著作， 1王孟英：清代著名醫(yī)家。名士雄，又號夢隱，別號半癡山人，浙江海寧 人，遷居錢塘(今杭州)。王氏著述及評注參訂他人之作甚多。其代表作《溫?zé)?經(jīng)緯》為我國溫病學(xué)重要著述之一。師兄:不對，四書應(yīng)是以政治哲學(xué)為主的綜合性著作，而醫(yī)學(xué)是廣泛聯(lián)系的學(xué)科，疾病原因無所不在，其中必有相關(guān)。師弟:我倒要看看如何從四書中找出這發(fā)熱的病因。師兄:王孟英問吳永言:“你讀圣人書，行圣人事否?'師弟:孔孟二圣，周游列國，遍干諸侯，著書授徒，這些事吳永言一個書生豈能干得了?師兄:吳永言拱手道:“吾才疏學(xué)淺，雖欲效之，而世事已變，無列國可游，無諸侯可干，著書無才，收徒不來。但存圣人之志，讀圣人之書，對圣人'仰之彌高師弟:我看此人是學(xué)而過執(zhí)，不知變通。師兄:王孟英挑之曰:“萬里之行始于腳下，勿為善小而不為也。行圣人之事，可從小事做起?！?/span>師兄:吳永言一聽此言，有些興奮，說:“我謹(jǐn)遵圣人之言:食不厭精，膾不厭細(xì);魚餒而肉敗，不食;色惡，不食;臭惡，不食;失飪，不食;不時，不食;割不正不食;不得其醬，不食;沽酒市脯，不食;不撤姜食，不多食;每食必姜。已行數(shù)年矣。尤其對'每食必姜’一語，實行尤力?！?/span>病因原來在此!姜性大熱大辛，數(shù)年來力行“不撤姜師弟:食”、“每食必姜”，豈能不積熱于中!雖然屢用涼藥而難敵其辛熱。四書雖是好書，可遇到此類執(zhí)而不通 之人，竟能成為病因。這就像追星族，明星們之所以 成為明星的核心作為效仿不來，只能學(xué)些皮毛，如裝 扮、嗜好等。 師兄：此時王孟英已看出吳永言雖年輕但頗迂腐，于是開導(dǎo) 他說：“姜之為物，亦食亦藥，其辛味可祛濕解毒去 寒開胃?！?/span> 師弟：姜可是佳品，李時珍在《本草綱目》中說：“姜可蔬， 可和，可果，可藥，其利博也?！睋?jù)現(xiàn)代研究，生姜 富含姜油酮、姜油酚、礦物質(zhì)、維生素，胡蘿卜素、 硫胺素等多種成分，其中有一種類似水楊酸的有機化 合物，相當(dāng)于血液的稀釋劑和防凝劑，對降血脂、降 血壓、預(yù)防心肌梗塞，均有特殊作用。另外，生姜中 的姜酚有較強的利膽作用，可防治膽囊炎和膽結(jié)石。 師兄：王孟英引孔子話道：“而圣人有言：'君子，中庸；小 人，反中庸’、'過猶不及’,凡事須不偏不倚，調(diào)和 折中。姜雖好而不宜多食。豈不見在'不撤姜食’, 后有'不多食’一語乎?” 師兄：吳永言說：“曾就'不多食’一語問于吾師，其答曰： 是食不過飽之意也，非對食姜而言?！?師弟：笨學(xué)生偏遇歪教師。 師兄：王孟英聞言哭笑不得，說：“此師誤你深矣!《論語》 記圣人飲食，不說'必以姜食’,亦不言'無姜不 食’,而曰：'不撤姜食’。撤字從手，檢而去之也?！?師弟：這倒是新解法。 師兄：王孟英繼續(xù)說：“這原是指圣人做客而言。因為眾口 難調(diào)，所以一些調(diào)料是客人自放，而姜是常規(guī)調(diào)料， 或許已經(jīng)放于飯菜之內(nèi)，對此圣人不必于食時令其檢 去，但不多食而已。故曰：'不撤姜食，不多食?！薄?/span> 師兄：王孟英告誡吳永言，以后一段時間不可再食姜之類辛 熱之品。 師兄：吳永言欲點頭而又止，不解地問：“為何孔圣食姜而 無妨，而我食姜則病熱，以至不可再食呢?我與圣人 何無緣也!” 師兄：王孟英見狀，只得再開導(dǎo)他，問：“孔圣有三戒，你 知之乎?” 師弟：我替他答吧：“少之時，血氣未定，戒之在色；及其 壯也，血氣方剛，戒之在斗；及其老也，血氣既衰， 戒之在得?！?/span> 師兄：吳永言道：“三戒只是戒色、戒斗、戒得，并沒有說 戒姜呀?” 師弟：此種書呆子，不能舉一反三，唯執(zhí)所言，真能把人 急死。 師兄：當(dāng)醫(yī)生就得有耐心。王孟英說：“這說明孔圣能針對 人生少、壯、老三階段的不同情況，而制定相應(yīng)的修 養(yǎng)守則。” 師弟：對，正如《呂氏春秋·察今》一篇所言：“凡先王之 師兄：“雖然三戒具體內(nèi)容不同，而其要一也，均有益于生 命?！蓖趺嫌⒗^續(xù)開導(dǎo)，“食姜亦如此，食之亦可，戒 之亦可，少食亦可，多食亦無不可——其要在于食者 是否宜于食姜，是否對身體有益。宜則有益，不宜則 有害?！?/span> 師兄：是的。他說：“照先生的話，我不宜于食姜——可為 什么呢?” 師弟：這還不明白，吳書生年輕體壯，陽熱旺盛，即使不食 姜，火氣已經(jīng)有余；而孔圣人年老體弱，陰盛陽衰， 即使多多食姜，亦難補其衰陽。 師兄：王孟英將你這話的意思向吳書生說了。他說：“我以 為圣人之道，當(dāng)一以貫之，原來還要視情況而變哪?！?師弟：他這才明白。 師兄：王孟英又說：“圣人有二徒，同問一事，而孔圣所答 不一，何也?” 師弟：這是《論語·先進(jìn)》中所載，子路問：“聞斯行諸?” 師兄：吳永言答：“此因冉有臨事退縮，故以鼓勵；而子路 喜歡冒進(jìn)，所以壓之?！蓖趺嫌⒕o接著說：“此非因人 而異，因材施教乎?事原有不可一以貫之者。食姜亦 如此，當(dāng)因人而定，宜食者食之，不宜者避之，豈可 人人皆食?！?/span> 師弟：據(jù)魯迅先生考證：當(dāng)時花旗白面，尚未輸入，土磨麥 粉，多含灰沙，所以分量較今面為重；國道尚未修成， 泥路甚多凹凸，孔子如果肯走，那是不大要緊的，而 不幸他偏有一車兩馬。胃里袋著沉重的面食，坐在車 子里走著七高八低的道路，一顛一頓，一掀一墜，胃 就被墜得大起來，消化力隨之減少，時時作痛，每餐 非吃“生姜”不可了。所以那病的名目，該是“胃擴 張”。 師兄：我認(rèn)為可以再加一條，當(dāng)時孔子遍干諸侯而屢吃閉門 羹，其道不行，其說不用，郁郁寡歡，肝氣不舒，橫 克脾土而終致中焦虛寒，所以食姜不止。 師弟：這是內(nèi)有所傷，外有所求，觀其所求，知其所傷矣。 師兄：通過王孟英引經(jīng)據(jù)典，苦口婆心地開導(dǎo)，吳永言終于 明白了病因所在，遵醫(yī)囑不再食姜。 師弟：此可謂釜底抽薪矣。 師兄：但只是釜底抽薪還不行，因余熱仍在，所以王孟英又 開一方，以揚湯止沸。 師弟：姜食入胃，熱積于中，當(dāng)清胃以清熱，我看可以用白 虎湯①化裁。 師兄：處方如下：石膏(先煎)一兩六錢，酒炒知母四錢， 鮮竹葉二錢，姜竹茹三錢，整荸薺(打)一兩，淡海 (先煎)二兩，銀花八錢，綠豆皮四錢。 師兄：我看這則醫(yī)案主要涉及體質(zhì)與藥性的問題，不妨借此 醫(yī)案聊聊。 師兄：《內(nèi)經(jīng)》曾按形態(tài)、情志等將體質(zhì)分為太陽、少陽等 五態(tài)之人?，F(xiàn)代中醫(yī)學(xué)者又有發(fā)展，如何裕民教授將 體質(zhì)分為形壯亢奮質(zhì)、身萎疲乏質(zhì)、形胖濕膩質(zhì)、晦 暗瘀滯質(zhì)、形寒遲呆質(zhì)等。 師弟：影響較大的還有王琦教授及匡調(diào)元教授的體質(zhì)分類法。 這些分類對于指導(dǎo)用藥選方都有一定的指導(dǎo)作用。 師兄：而黃煌教授則與三者不同，根據(jù)某藥物對某人體質(zhì)的 適應(yīng)性，徑直提出“桂枝體質(zhì)”、“麻黃體質(zhì)”、“柴胡 體質(zhì)”、“黃芪體質(zhì)”、“大黃體質(zhì)”五種體質(zhì)，分別總 結(jié)這五類人的不同體型及體貌特征，并形象地命名為 “藥人”,即具有某種體質(zhì)而適合服用某種藥物的人。 師弟：黃教授這思路倒是簡便易用，與仲景樸實之學(xué)術(shù)相呼 應(yīng)，相比之下，別的體質(zhì)說似有迂遠(yuǎn)之感。 師兄：如“大黃體質(zhì)”的特征是：體格健壯，肌肉豐滿，食 欲旺盛，但容易腹脹，或大便秘結(jié)，口唇紅或暗紅， 舌苔多厚。皮膚易生瘡痘。血壓偏高，或血脂偏高， 或血黏度偏高。精神狀態(tài)飽滿，易煩躁，易激動。消 化系統(tǒng)疾病、代謝病、感染性疾病等多見這種體質(zhì)。 這種患者長期使用大黃比較有效而且安全。 師弟：有如此體質(zhì)之人，即是宜服大黃之“藥人”。 師兄：回到王孟英這則醫(yī)案，孔夫子“每食必姜”,并且沒 有什么副作用，說明適合食姜。 師弟：按黃煌教授理論，孔子應(yīng)是一“姜人”。 師兄：你能不能以黃煌教授對適于食姜之人的描述，推測孔既然其長年四季食不撤姜，肯定是不論干姜生姜他老夫師兄:子都笑納了。不過生姜按季，千姜常用，就按干姜推吧。師弟:黃教授主要是從津液與舌象來辨別“姜人”，適于服干姜的人，多誕唾而不渴，雖飲水也不多，舌苔必然白厚或膩，或白而水滑，舌面上罩著一層黏液，舌質(zhì)不紅。師兄:照黃教授以藥命名的慣例，此舌可稱為“干姜舌”師弟:以此反推，吳永言肯定不具有“干姜舌”，而絕非“姜人”。這非“姜人”而“每食必姜”豈不自求其禍乎!師兄:所以我們不但自己在臨床上要辨質(zhì)用藥，也要向廣大群眾普及這方面的知識。吳永言于十年前，讀《論語》“不撤姜食”之文，因日服之，雖盛夏不輟，至三年前，患大溢血，雖以涼藥治瘳，而時時火升，迄今不愈。季冬就診孟英，身不衣綿，頭面之汗蓬蓬也，且云:服芩連則煩渴益甚，以苦能化燥也:用生地即悶潛不饑，以甘能緩中也;蔗梨人口亦然。按其脈，沉取滑數(shù)。是從前之積熱深伏于內(nèi)，予白虎湯去草米，加竹葉、竹茹、花粉、淡海、荸薺、銀花、綠豆恣服，漸吐膠痰而愈。治法在脈，沉取滑數(shù)，沉字注意，沉取滑數(shù)，則氣失升降可知，清氣則氣分有權(quán)，而得吐，痰得吐則積熱即從痰去，肺氣日臻清肅，而痛可愈矣。生石音先煎一兩六錢，酒炒知母四錢，鮮竹葉二錢，姜竹茹三錢，整荸薺打一兩，淡海先煎二兩，濟銀花八錢，綠豆皮四錢。 2.三陽合病，脈浮大，腹?jié)M身重，難以轉(zhuǎn)側(cè)，口不仁而 面垢，遺尿，發(fā)汗則譫語，下之則頭上生汗，手足逆 冷，汗出者。 3.通治陽明病脈洪大而長，不惡寒，反惡熱，頭痛自汗， 口渴，目痛鼻干，不得臥，心煩躁亂，日晡潮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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