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易》第二十二卦， ?，卦名為《賁》。

賁，文也。色彩斑駁的文飾，謂之“賁”。傅氏就說:

“賁，古斑字，文章貌。”

文與質(zhì)，是一對截然相反的概念?？鬃泳驼f過：

“質(zhì)勝文則野，文勝質(zhì)則史。文質(zhì)彬彬，然后君子?！?/span>

對于《賁》卦，孔子的看法是認(rèn)為最好的紋飾不是色彩斑斕而是質(zhì)樸無文?！墩f苑》里面就記載了孔子對于《賁》卦的這個看法：

先秦時期，古人普遍把人心譬喻成純白無文的素絲，受到后天習(xí)氣的沾染而染上了不同的顏色，形成了色彩斑駁的紋飾。墨子就曾經(jīng)慨嘆過人心之染色斑駁，留下了“墨悲絲染”的典故。

《賁》?卦的下互卦坎為心，所以《賁》卦全文都是在描述人心從后天染色斑斕的狀態(tài)，一步步恢復(fù)到先天純白無暇的全過程。這個過程在《管子》中又稱為“白心”，在《系辭》中稱為“洗心”。

接下來，我們就細(xì)讀《賁》卦，看一看上古時代的修行人是如何白心，一步步褪去后天的各種習(xí)氣的。

《賁》卦彖辭說：

亨，小利有攸往。

亨，元炁亨通也。

“小利有攸往”，是說安靜柔順才能夠完成白心的事業(yè)?！靶　敝戈帲前察o柔順，守雌不爭的象征。人心能夠安靜柔順，守雌不爭，才能夠逐步排除后天沾染的各種不良習(xí)性。

《賁》卦初九爻辭說：

賁其趾，舍車而徒。

“賁其趾”，字面意思裝飾自己的腳，實際上是以“趾”喻“止”?！顿S》?的上卦艮?為止，君子白心之初，先要知止有定，故曰“賁其趾”，非常形象。

“舍車而徒”，譬喻的是不知止而妄行的人，就像有車子不坐非要走路的笨蛋。

《賁》卦六二爻辭說：

賁其須。

本句的“須”讀作斑，是斑紋之意?！百S其斑（須）”的字面意思，是大夫要用魚須來裝飾自己的笏。

《禮記.玉藻》就說：

“大夫笏以魚須文竹?！?/span>

意思是大夫的笏上要用鮫魚皮的斑紋來裝飾。《陸氏音義》也解釋說:

“以魚須餙文竹之邊”。

《清經(jīng)解·經(jīng)義雜記》也說此處的“須”不是胡須而是斑紋之意。

按照《周易》六爻的地位設(shè)定，二爻的位置正好是代表士大夫。《周易乾鑿度》就說：

大夫所用的笏上正好要有“魚須”的裝飾，魚須的裝飾與士大夫的的身份相符合，故曰“賁其須”，譬喻人的外在要和內(nèi)在一致，不可表里不一。

紋有魚須的笏，本身還有提醒自己不要忽視之意。

【釋名】就說：

笏，忽也，備忽忘也。

《賁》卦九三爻辭說：

賁如，濡如，永貞，吉。

“賁如”，色彩斑斕的樣子。

“濡如”，潤澤鮮亮的樣子?！对娊?jīng)》云“羔裘如濡，洵直且侯”。

“永貞”，長久地保持入靜入定。貞，靜定也。

世界是一個五彩斑斕、“賁如，濡如”的大染缸，只有內(nèi)心守靜入定，才能洗心退藏，止于至善，故曰“永貞，吉”。

《賁》卦六四爻辭說：

賁如，皤如，白馬翰如，匪寇，婚媾。

“賁如”，色彩斑斕貌。

“皤如”，潔白的樣子。

人心逐漸褪去沾染了后天習(xí)氣的“賁如”之貌，變成了先天的“皤如”潔白，表示“白心”的進(jìn)程取得了很大進(jìn)展。

“白馬翰如，匪寇婚媾”的字面意思是說白色的馬兒是來拉婚車的而不是強(qiáng)盜，實際上和《屯》卦中的“乘馬班如，匪寇婚媾”是一樣的意思，馬是心猿意馬的馬，譬喻的是人的心意。馬的顏色潔白無瑕，就像人心純潔無疵，以此純凈柔和的心意調(diào)和陰陽，自然能使得陰陽之氣婚媾結(jié)合，故曰“匪寇，婚媾”。

《賁》卦六五爻辭說：

賁于丘園，束帛戔戔，吝，終吉。

“賁于丘園”，是說隱居山林，棲心山水之間，讓心靈接受大自然的洗禮，回復(fù)天然本色。“丘園”，是隱士的隱居之地，此處是把心譬喻為隱士。

“束帛戔戔”，是說用束帛之禮來迎接隱居丘園的賢者，實際上迎接的就是自己樸素?zé)o華的本心。

古代有束帛迎接賢者的禮儀，比如漢武帝迎接申公就是以束帛：

“于是天子使使束帛加璧，安車四碼迎申公，弟子二人乘軺傳從?！薄妒酚洝?/span>

“束帛戔戔”，是說束帛的數(shù)量雖少，但是束帛為什么可以用來迎接賢者？因為五匹為束，一束象征的是“五”，五正是五行里表示中正的數(shù)字。本爻正是第五爻，居上卦中正之位，作者用一個“束”字，暗示用中正之德約“束”自己的內(nèi)心，絕妙之至。

“帛”，白也，二字通，作者再一次突出了“白”色。心中正而潔白，故曰“束帛”。

雖然這個白心的過程是艱難漫長的，但是最終可以止于至善，故曰“遴（吝），終吉”。

《賁》卦上九爻辭說：

白賁，無咎。

又一次提到了“白”，白心也。

內(nèi)心質(zhì)樸無文，故曰“白賁”。自然無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