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詩

誰能記住人生中的第一首詩被埋在哪里。大多數(shù)人看見的是初筆的幼稚與矯情。但是，那時的你，一片虔誠，日夜所念，又怎會不是美好。寫詩的人，都有少年心，懸浮在空中草葉的香氣，刺傷手指的玫瑰，母親勞累的轉(zhuǎn)身，都在柔軟的注視下，簡化成詩。按照自己的感覺記錄，不是詩，也是詩的前奏。詩有何難，面對寫詩的心卻難于上青天。心有所想，圣潔到唱詩班的忠誠，許多未曾出口，卻反復(fù)出現(xiàn)在夢中的啟示，因為一場雨或是一場離別，傾瀉成詩。原來寫詩的那個不是詩人，從來都是你自己。

生活中的丑陋與囚禁，現(xiàn)實中的不堪與卑微，讓人們遠離了詩歌。想寫詩的奶奶，放下手中的碗，拿起老花鏡。她記錄葉子的形狀，她喜歡看來往的車輛。她隨身帶著筆記本。她漫步在滴滴答答的夏雨中，看著帽子被風(fēng)吹走。她多想寫一首屬于自己的詩啊?？墒?，總有聲音打斷她。那個驚醒她的聲音，叫生活。她這一生，本是一首悲情的詩歌。她不會寫啊。她拼命地找尋生活中的美好，她在生命最后的時刻，仍然惦記著自己的第一首詩歌。那首詩是她垂垂老去的心中，留下唯一來過世間的證據(jù)。被定格在鏡中的只是我們老去的歲月，時間并未停止，它反復(fù)去刷新那些數(shù)字，10年，又一個10年。詩歌有一顆不死之心，卻要身受屈辱之刑。它其實沒有那么遙遠，活著的人，都可以拾起。死亡是一種拋棄，其實應(yīng)該欣慰，詩歌原本的用意是讓你活著。我們很容易就親近自然，談?wù)撋睿阌浵氯赵律酱?，容顏變遷的時候，詩歌已經(jīng)靜靜守候在你將要走過的路口。

我仿佛聽見那個一生都在尋找詩歌的人正安靜地叮囑：在平凡困苦的日子里去找找它吧，好好的對它說話，不要逼迫自己說好聽或憤怒的話，只說想說的話。退一步，看看它，在最美的希望與最殘酷的現(xiàn)實間，給它留下巴掌大的地方。有一天，我想說了，原來說出來的詩歌也并非那么艱難。我們絕大多數(shù)的選擇都是正確的，至少在選擇的那一刻是接近正確的。假如后悔了，也不要埋怨。那時的選擇并沒有錯，只是情景在變。我們不能要求三月的春風(fēng)滋養(yǎng)五月的花朵，你若芬芳，不在子夜，便在午時。詩歌有時在前方，有時在身后，遠眺或是回眸，有多深的曠野，就有多清澈的回音。

2、又寂寞，又美好

很慶幸你還活在那些古老中，精致的，善解人意的古老，甚至有些正襟危坐。光線與浮塵是這些古老的玩伴，老式桌椅發(fā)出暗啞的嗓音。書籍歸位。時光洞穿。那個正在閱讀的人坐在對面，神情安然?？磁c被看，無需客套。

我看見你為地毯上的花紋著迷，雖然你沒有它們那么漂亮，但恰是這低頭的瞬間，造就了你的美，使我無法逾越。

誰在煙霧彌漫的湖邊漫步一天，誰愿意將四十頁的書稿用來形容一場相遇，誰躺在《圣經(jīng)》的牛皮扉頁上蜷縮身體兀自哽咽，誰放棄陽光藏身濕冷的木屋拼命書寫......這也是一種日子，在另一個空間做著心靈的事。將所有的生活放在一張紙上，黑白，彩色，先涂給自己看，再平靜面對看的人。我明白，這一眼也許你看見了什么，又或是什么都沒有看見。如何，都沒有責(zé)怪，只有感動。感動沉靜其間的人，愿意暫時的忘我，去陪伴另一個忘我的靈魂。我們從來不缺乏堅持下去的勇氣，只是，時而困頓的感情重創(chuàng)了信心。是那些與生俱來的善意，看不夠美好的眼睛，一次又一次潛伏在身邊，伺機喚醒你的留戀。我們離相信并不遙遠，只是習(xí)慣用高尚去定義那些樸實的感動。因為不相信自己能長久的堅持下去，日復(fù)一日，年復(fù)一年。當(dāng)某時高尚回歸了生命初始的溫度，一切竟是如此簡單。

如我們把這文字里發(fā)散的，呈現(xiàn)的，熱烈的，無所保留的，視為寫作之陽，內(nèi)斂的，含蓄的，清寒的，暗自生長的視為寫作之陰。那么一個真正的作者需要相互膠著的體質(zhì)，需要在寂寞的獨行中健全這些體質(zhì)，來按捺幾近崩潰的神經(jīng)，以此督促自己腳踏實地的寫下去。萬眾矚目，無人問津，都不是一個作者拿起筆的初衷。我想，那時的你，只有一個想法，寫點什么，以此紀念活著的生命，紀念你的眼睛所看到的一切，紀念你的心靈所能達到的一切。或許他們略顯稚嫩，無法流傳，但亦無人能夠取代。這才是真正屬于你的東西。這是你的信念，每個人都要找到屬于自己的信念。如此，便能和生命長久的對話，不再糾結(jié)一時的低落或是孤獨。

建立跳出經(jīng)典的獨立思維體系，承受獨立的苦痛和責(zé)難。神祗可以傾聽，但我亦是眾生之生，心聲顫鳴。

寫字是自然而然的事情，并不需要復(fù)雜的工具，若想寫，一張餐巾紙，一枝禿頭筆，一瓣桔子皮都可以成就你的心。這是唯一你想干就干的事，夢中，清醒，思考，迷離。當(dāng)你想寫的時候，沒有任何東西可以阻止或是束縛你。所有的東西都遠去了，但是，你的字還在，你想表達的愿望還在。鵝毛筆蘸著葡萄灑，瘋狂撕扯雪白的襯衫，襯衫上滿是激情膨脹的憂傷或是喜悅。一個字，一滴血。我們早已習(xí)慣自我為難的反復(fù)懷疑，相信，懷疑，相信。我們有什么呢?單純的表象似乎可以是一個頑皮天真的人，但我們的心對待文字，多半嚴肅認真。

這是沒有辦法的事情，只能說，你確實不能沒有它，無怨無悔。如同一個無邪的孩子對一切充滿疑問卻又心懷愛慕。于是，我便知曉你該往哪里去，一襲輕裝，上下皆白。

霧靄之中，全是溫和執(zhí)著的身影。

配圖：網(wǎng)絡(luò)  / 編輯：閨門多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