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通常印象中,一個王朝往往只會在后期遭遇嚴重農民起義。此前的小打小鬧往往可控,不會有橫跨數(shù)省的窘狀浮現(xiàn)。然而,上述規(guī)律并不適用于明朝。畢竟,其在立國后的首個百年就內外交困,被數(shù)次起義攪的千瘡百孔。當時間的指針轉向中期,又發(fā)生過震懾兩京的劉六、劉七起義。明朝京師的巨大消耗 讓直隸省不堪重負公元15-16世紀之交,明朝的階級和社會矛盾日趨尖銳。哪怕挨著京畿的直隸地區(qū),也要在遭受殘酷剝削之外,遭遇皇莊和馬政的疊加之苦。武宗朱厚照從即位起就修建7座皇莊,將本地農民都成直屬佃戶,委任無賴之徒進行高壓管理。所以民怨頗深,宛如高壓鍋般一觸即炸。此外,明朝還要求直隸農民養(yǎng)馬,或是索性將官府馬匹寄養(yǎng)到民戶家中。等到有需要就直接征用,絲毫不給對方任何盈利空間。隨著皇親國戚的田莊日益擴大,可供牧馬的草場大幅減少,民眾負擔也跟著水漲船高。倘若馬匹受傷、病死,負責給養(yǎng)的人家還要賠償,只能傾家蕩產來補窟窿。如若膽大者有所反抗,就會遭官府無情屠殺。因此,不僅普通人生無可戀,負責監(jiān)視、彈壓的基層吏員亦壓力山大。 許多冀州百姓被要求寄養(yǎng)官府馬匹公元1511年初,以劉六、劉七兄弟為代表的義軍悄然興起。兩人曾是弓馬嫻熟的村級土豪,還為官府充當過義務捕快。因利益問題遭污蔑,只能拋棄家產流亡在外。后來聚集一群有類似遭遇的同鄉(xiāng)起事,立刻獲得附近州縣民眾相應。不僅瞬間坐擁數(shù)千部眾,還把大量馬匹據為己有,成為一支活躍在皇帝眼皮子低下的反抗力量。因為活動范圍極廣,只用3-5個月就橫掃直隸、山東兩省,攻破過20多座州縣。甚至進一步延伸至河南、山西,達成“破邑百數(shù),縱橫數(shù)千里,所過若無人”的驚世壯舉。之所以會出現(xiàn)如此窘狀,主要得益于明朝當局的低效治理水準。一方面是民眾生活困苦,完全看不到未來有任何希望可言。故而對義軍抱有同情,或是干脆舉家投身其中。每逢騎馬主力呼嘯而過,便蜂擁打劫府衙、皇莊等特定目標,徹底破壞朝廷的基層財政。另一方面,明朝的內陸防務向來空虛,有限主力皆駐扎于邊境或大型城市。所以在任何局部都沒多少兵力可用,經常陣亡百來人就徹底崩盤。而且湊不出足夠資金招募團練,只能眼睜睜看著農民倒向捏賊那邊。 許多參加起義的骨干 原本就熟悉騎馬射箭依靠馬匹機動優(yōu)勢 義軍經常對官軍實施游擊戰(zhàn)公元1511年夏季,本已分散劫掠的義軍重新聚首,到靠近白洋淀的文安召開大會。鑒于部隊規(guī)模擴張至數(shù)萬,而眼前的京師全面戒嚴,便將所有人分成兩路。其中,揚虎為首的部隊南下,準備沿大運河攻打南京。另一支繼續(xù)以劉六、劉七兄弟為統(tǒng)帥,繼續(xù)在山西到河南之間活動,伺機牽制北京的武宗主力。 與此同時,屢屢吃虧的明朝官府也在總結經驗教訓,認為鎮(zhèn)壓不利的根本原因是賞罰太輕。為使官吏和士兵愿意賣命,寄出十分嚴格賞罰制度:1 凡府、州、縣、衛(wèi)所被義軍所破,殺掠焚毀數(shù)多者,掌印及職專守備捕盜者皆斬。2 地方發(fā)生農民起義,則不及時報告的要罷官,情節(jié)嚴重的直接處斬。3 各級官吏不能鎮(zhèn)壓已經的罷官,士兵不聽命令的斬首。4 戰(zhàn)場上有能擒斬1名起義領袖或3名義軍士兵的升1級、世襲,不愿升級的賞銀30兩5 擒斬劉六、劉七、楊虎等領袖,百姓和士兵授以世襲正千戶+賞銀1000兩、文武官員升3級+賞銀1000兩、有武職的世襲,文職的免官后子孫世襲百戶。明朝官方為彈壓起義 推出過不少賞罰措施更為重要的是:明廷決定給起義軍到過的地區(qū)免征稅糧。針對那些參加義軍的個人,若選擇脫離就既往不咎,并量加撫恤。如果參加起義的人能擒斬其他義軍,不僅免除本人的罪過,還要給予升賞。如能擒斬劉六等匪首,不僅免罪,還照例要授予正千戶+賞銀千兩。義軍領袖能自相擒斬,也可免罪”并奏請給予升賞。 顯然,這些政策意在分化人心,要從內部瓦解義軍的凝聚力。但要政策發(fā)揮作用,還必須給予適當壓力。于是從北部的九邊前沿抽調精銳,將數(shù)千人的機動部隊由宣府、延綏二鎮(zhèn)派遣到京師周圍。即便如此,南面的霸州還是遭義軍圍攻。幸虧有邊軍救場,逼迫對方暫時退往山東休整,才使北京能短暫解除戒嚴。為鎮(zhèn)壓義軍 明朝只能不斷調邊軍南下明朝時期的漕運場景公元1511年8月,義軍方面看清形勢,不再對達成妥協(xié)抱任何期望。隨即按先前擬定計劃,嘗試向兩京發(fā)起強攻。首先是北路軍領袖楊虎就率2000多人圍攻滄州。他們從運河沿線奪取船只,搭成浮橋將城池徹底困死,卻被守軍縱火焚燒。三天后,劉六、劉七兄弟的南路軍抵達支援,建造攻城塔對滄州發(fā)起第二輪強襲。奈何守軍儲備的弓弩、藥矢甚多,將義軍的器械大量摧毀,迫使后者撤退南下。然而,官軍在滄州的勝利成果相當有限,真正的危機又緊隨其后。劉氏兄弟率部重回山東,開始對漕運重鎮(zhèn)濟寧下手。先后焚燒1200艘運糧船,活捉工部主事王寵,讓遠在紫禁城的皇室面臨斷糧危險。楊虎則索性挺進膠萊半島,在廣袤鄉(xiāng)間為所欲為。眼看維系百官的財政系統(tǒng)即將崩潰,大明朝廷只能將協(xié)防都城的邊軍派遣南下,另從河南、山西、遼東等地加派精銳馳援,并輔以太監(jiān)節(jié)制的5000京營壓陣。加之義軍在圍攻曹州時折損2000多人,才心有不甘的向南直隸轉移。 聯(lián)通南北兩京的大運河當年11月,南路義軍由蘇北轉進淮西,準備渡渦河繼續(xù)南下。豈料船只在渡河時被擊覆,首領楊虎溺水而死。但部眾們仍未放棄,推舉劉惠為奉天征討大元帥,轉向河南攻陷了沈丘。由于對普通人秋毫不犯,獲得民眾們熱情相應,整個隊伍發(fā)展至異常驚人的130000、分為5軍28營。甚至豎起兩面金旗,上書“虎賁三千,直抵幽燕之地;龍飛九五,重開溷沌之天”!另一方面,劉氏兄弟和老部下們仍在山東境內活躍。雖然沒有擴大隊伍,更沒有打出響亮口號,但起到的作用相關關鍵。明朝官軍不得不分成兩股,而且為層層堵截勢必持續(xù)增兵。除先前內調的勤王部隊,還有邊地蒙古騎兵和湖廣土司武裝,以及更多不得不離開都城的京營??傆?00000多人、200000匹馬,以及駭人聽聞的900000餉銀。 隨著起義持續(xù) 明朝不得不加派精銳平叛由于明朝開啟近乎全國范圍動員,分散行動的義軍愈發(fā)艱難。尤其是以山東為基地,屢次北上直隸的劉氏兄弟,先后三次在白洋淀附近遭官軍攔截。縱使能大敗對手,轉頭又要面臨新一批援軍的車輪戰(zhàn)。由于義軍成員往往拖家?guī)Э?,真正能參與行動的男丁占比不多,很快就架不住如此殘酷的消耗作戰(zhàn)。他們漸漸被壓回齊魯山區(qū),繼而又退往登州、萊州,近乎全軍覆沒。只剩下最后300騎手,冒死突圍回北方游擊。同時,在中原活動的南路軍也日子很不好過。由于打出直抵幽燕的口號,他們一直希望能北上與同僚會師。明朝官軍抓住這個心理,不斷在兩路人馬之間設防攔堵,還利用黃河水道充當天然防線。等到義軍單次折損2000多主力,便頭也不回的重新南下機動。此后犯下大錯,盲目分兵往荊襄、湖廣、淮西三個方向轉移。此舉正中朝廷下懷,就地動員兵馬實施夾擊,沿途削弱反賊的數(shù)量與銳氣。直至逐個擊破,保住整個長江中上游安全。 精銳的明朝邊軍 始終對內陸義軍有較大優(yōu)勢最后的700義軍 一路從直隸殺到漢口公元1512年春季,本應消失的北路義軍竟死灰復燃。他們利用馬匹的機動優(yōu)勢,潛回直隸招募新手,讓隊伍規(guī)模恢復至700人。雖然獲悉楊虎、劉惠的南路軍團滅,仍舊冒險穿越破敗的中原腹地,縱火焚燒漢口的水師艦船。期間,劉六中箭陣亡,指揮權被自動繼承給弟弟劉七。鑒于各路明軍重新折返而來,這支最后的義軍殘部只能放棄陸上走馬,用繳獲來的13艘大船順流而下。他們沿途經九江、安慶、太平和鎮(zhèn)江,直至下游的南通狼山,還分兵占據對岸的常熟。雖然這些人多是北方出生,習慣騎馬而沒有駕船經驗,依然在絕境中屢破官家水師。否則也不可能穿過留都南京,部分實現(xiàn)當初的威震南直隸夢想。稍后更是在長江口與蕪湖之間進進出出,絲毫不害怕明軍前來挑戰(zhàn)。 南通狼山是義軍的最后落腳點直到7月,明朝官府調集蘇州、常州等地的水軍協(xié)助,才迫使劉七所部重新龜縮回狼山。他們在18日的颶風中損失掉大部分船只,全體上山做最后一搏。最后在21日飽受水陸夾攻,還有數(shù)十人沖下山欲奪船逃走。可惜雙方數(shù)量過于懸殊,全都死于官軍的亂箭射擊。至此,這場歷時一年半的農民大起義被徹底鎮(zhèn)壓下去。相比于明朝的其他事變,劉六、劉七的起義實在是不太知名。究其原因,主要是類似的事件數(shù)量太多,很難引起記錄者和讀者的額外關注。需知,在他們聚眾生變之時,四川、江西境內也有規(guī)模不小的義軍活動,更不必提年代稍晚的倭寇風暴、庚戍之變等內外危機。 一個靠農民軍建立的王朝,居然在自己立國的首個百年內就爆發(fā)多次起義,繼而在第二個百年起始極端又輪番上演類似好戲。只能說是本身就存在非常嚴重的結構性缺陷。幸而那幾個世紀的外部威脅相對較低,才咬牙堅持到自己的第三個百年周期。最后還是逃不過歷史規(guī)律,被李自成、張獻忠等農民起義軍給徹底掀翻......震懾東南:明朝中期的葉宗留-鄧茂七起義?黃蕭養(yǎng)起義:明朝嶺南的最大規(guī)模叛亂第二次藤峽盜亂:心學大師王陽明的戰(zhàn)爭哲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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