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本文約3800字，閱讀約需要8分鐘 （本號逢雙日更新，敬請關(guān)注） 漢字形義溯源 （277） 南箕北斗——談“南” 及南方的定位（下） 朱英貴 （承接上文） 三、劉有恒先生對“南”為樂器說的質(zhì)疑
并且還不無擔心地指出，郭沫若、唐蘭將“南”誤當成樂器解說之后，在詩經(jīng)學界大大發(fā)酵，其他學界的引用上也往往趕不上文字學界的最新研究成果。以至于二人對舊說的更正沒有引起重視，兩人的舊說依然被文學界以及音樂學界廣泛引用，劉有恒先生在文章中提到： 直到今日，此把“南”字當成樂器之釋，就在文字學界以外的，如詩經(jīng)學界，如中國音樂學界，或文史學界，就把原倡者郭沫若及唐蘭廢棄而自承有誤的舊說，拿來釋《二南》的周南或召南的“南”字，或《小雅·鼓鐘》內(nèi)的“以雅以南”的注釋等等，都把其中的“南”依郭、唐二人的已更正而失效力的“樂器”舊說持續(xù)使用而不乏其人。 而像是音樂學界的楊蔭瀏，也襲此郭沫若早年的誤釋“南”為樂器，而未查明郭氏早已改正舊說之誤，而在《中國古代音樂史稿》第三章，談西周音樂時，把《詩經(jīng)》里的擊樂器，連同此無中生有的“南”一并列為《詩經(jīng)》內(nèi)提到的樂器而誤。
四、“南”字的字形解讀及造字本義
有鑒于此，拙論特提出如下假說，認為“南”字的構(gòu)字理據(jù)是測日影以定南方，它的初文造字本義就是表示方向意義的南方之義。至于此一假說是否能夠成立，謹此拋磚引玉，期待學人辯駁教正。 先來看“南”字豐富的甲骨文形體（參見下圖）：
卜辭內(nèi)有大量的“南”字”。那么，“南”字的甲骨文形體既然如此豐富，可想而知它是一個十分常用的字，它的字義也必然是在社會生活中普遍流行的。要確定“南”字的初文之義，就必須依據(jù)它的字形構(gòu)字理據(jù)，讓我們再來看一些代表性的形體有什么特征（參見下圖）：
從上圖“南”字的一些形體特征來看，大致有三方面值得注意：一是字形上部的構(gòu)件表示什么，二是字形中下部的外圍輪廓表示什么，三是外圍輪廓內(nèi)部的橫線或者豎線表示什么。 要整體解讀上述三部分構(gòu)件的含義，拙論特為此試作一個假說，那就是“南”字是古人為確定正南方向所造的字，它的構(gòu)字理據(jù)就是設(shè)法確定正南方向，它的造字本義就是指南方。 從字形構(gòu)件的特征可以推知，古人確定正南的思路與辦法是這樣的： 由于華夏位于北半球，故每天日影最短之時，太陽的方位就是正南；全年日影最短之日，就是夏至?！逗鬂h書·律歷志下》：“歷數(shù)之生也，乃立儀表以校日景。景長則日遠，天度之端也。”“立儀表以校日景”就是立儀表來確定（校正）日影長短的意思，影長則日距較遠，反之影短則日距較近，每日中午日影最短，日影所對的太陽方向即為南方，因此每天都可以利用儀表定位正南方向。 所謂“儀表”無非要由三部分構(gòu)成：一是測日影的表柱，二是觀察日影活動的范圍，三是記錄日影長短的標記。愚以為，此前分析的“南”字形體的三個特征正好可以滿足測日影儀表的這三個要件，因此拙論認為“南”字就是描畫這三個測日影要件的象形字。 第一個要件是測日影的表柱，“南”字字形上部的構(gòu)件就是最原始的帶有樹杈、枝任結(jié)構(gòu)的木制表柱。 第二個要件是觀察日影活動的范圍，“南”字字形中下部的外圍輪廓表示的就是日影的活動范圍。 第三個要件是記錄日影長短的標記，“南”字字形中下部外圍輪廓之內(nèi)的豎線條是感性地記錄某一時刻日影的長短，橫線條是理性地記錄某一時刻日影長短的截止位置。 這樣就可以認為，所有的“南”字無非就是借助對日影長短的觀測與記錄來確定正南方向，所有的“南”字的初文含義都是指南方的“南”，這就是“南”字的構(gòu)字理據(jù)與造字本義。 為了證實上述假說，拙論還可以提出如下兩個支撐論據(jù)： 其一，就是“南”字的各種異體字中有含有“午”這個構(gòu)件的（參見下圖）：
在上圖26個“南”字的異體字中，第一行第八、九兩個形體都內(nèi)含“午”這個構(gòu)件。前者（第八個字形）出自《漢隸字源》引《征南將軍劉君神道》，后者（第九個字形）出自《偏類碑別字》引《齊是連公妻邢夫人墓志》，兩個字形均見于《中華字?！げ凡俊?。雖然內(nèi)部含有“午”這個構(gòu)件的“南”字不多，但是它透漏了“南”字測日影中午最短的信息。 其二，就是“南”字在甲骨卜辭中有用為表示方向名詞義的“南土”和用作祭祀的場所商有“南室”的用法，這是值得高度重視的初文本義的書證，其原文為： 南土：“庚午卜，貞：王眉亡禍在南土。”（甲2907） 南室：“……寅卜，大……其有父丁卅牛南室。”（鐵266·2） 綜上可見，“南”字形體豐富十分常用，“南”字構(gòu)字理據(jù)清晰容易理解，“南”字在卜辭中可以表示南方之義（這是最重要的書證），因此“南”字就是為了表示南方意義而造的字，并不是表示其他什么意義的字的假借用法。
五、“南”字的字義演變源流解 “南”字的造字本義就是作為跟“北”相對的方位名。例如：“南有樛木，葛藟累之”（《詩·周南·樛木》）再如：“喜君眸子重清朗，攜手城南歷舊游?！保ㄌ啤ろn愈《贈張十八助教》詩）又如：“汽車愈走愈快，沿著北蘇州路向東走，到了外白渡橋轉(zhuǎn)彎朝南?！保┒堋蹲右埂芬唬?o:p> “南”字由此方位名的造字本義可以產(chǎn)生如下幾種引申義： 其一，指稱南方，南國。例如：“南有喬木，不可休息?！保ā对姟ぶ苣稀h廣》）鄭玄箋：“南方之木美?！痹偃纾骸暗菛|歌，操南音?！保ā段倪x·左思〈吳都賦〉》）劉逵注：“南音，征引也，南國之音也?！庇秩纾骸拔夜儆谀辖駧讜r，嘗盡溪茶與山茗?！保ㄋ巍ぬK軾《和錢安道寄惠建茶》詩） 其二，表示南去，向南行。例如：“日南，則景短多暑。日北，則景長多寒?！保ā吨芏Y·地官·大司徒》）再如：“璉不欲弘南，乃遣將孫漱、高仇等襲殺之?！保ā赌鲜贰ひ孽鰝飨隆じ呔潲悺罚┯秩纾骸昂幼晕鞒龆?，又東折，然后北注于海?！保ㄋ巍ぴ枴侗境摺S河》） 其三，用作古代南方舞樂的名稱。例如：“以雅以南，以鑰不僭。”（《詩·小雅·鼓鐘》）再如：“小樂正學干，大胥贊之；鑰師學戈，鑰師丞贊之。胥鼓南。”（《禮記·文王世子》）鄭玄注：“南，南夷之樂也?！庇秩纾骸肮蕱|夷之樂曰朝離，南夷之樂曰南?！保h·班固《白虎通·禮樂》） 其四，用作官爵名，后多作“男”。例如：“鄭伯，南也。王而卑之，是不尊貴也?！保ā秶Z·周語中》）《左傳·昭公十三年》作“男”。再如：“鄭伯，男南也，而使從公侯之貢，懼弗給也。”（《孔子家語·正論解》）王肅注：“'南’，左氏作'男’。古字作'南’，亦多有作此'南’。連言之，猶言公侯也?！?o:p> 其五，明代對今南京的省稱。例如：“（永樂）十八年定都北京，罷行部及六曹，以六部官屬移之北，不稱行在。其留南京者，加'南京’字?！保ā睹魇贰ぢ毠僦疽弧罚┰偃纾骸耙荒媳慷际饐T外主事以考察去者?！保鳌ね跏镭憽鄂货洝罚?o:p> 根據(jù)上面對“南”字的字義演變過程的梳理，現(xiàn)將“南”字字義的發(fā)展脈絡(luò)簡示如下（示意圖中的橫直線表示字義之間的先后演變關(guān)系）：
（全文完）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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